山谷死寂。
唯有初鼓静立,鼓面虽裂,却仍有幽蓝纹路在其间游走,如同血脉复苏。那颗由头骨构成的鼓腔缓缓闭合,额骨上的刻字“吾名不存,唯志长存”泛起微光,随即沉入地下,消失不见。
李生白跪坐在石阶上,双目失焦,掌心玉简早已碎成粉末,魂魄之力几近枯竭。他嘴角溢血,却仍仰望着天空,仿佛还能看见那一道远去的光影。
“你走了……可路还没完。”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如磨刀之石,“你说过,没人能永远站着打鼓。但你要记住??总有人会接下鼓槌。”
三位长老围拢而来,神色凝重。其中一人伸手探向李生白脉门,眉头紧锁:“神魂受损七分,若不及时调养,恐有走火入魔之险。”
“让他歇着。”另一位年长者摆手,“这一战,他比谁都拼。主傩已去,守仪者觉醒,大局已定。接下来的事,该由我们来扛。”
话音未落,地面忽地一震。
不是来自脚下,而是自四面八方传来??东南沿海的潮声骤然倒卷;西北荒漠的地壳悄然隆起;西南群山之中,九座古庙同时鸣钟;北方冰原之下,沉睡千年的铜鼎自行震动……
全球八百三十六名守仪者,在初鼓第三击响起后,皆感应到一股古老而磅礴的力量正从南疆扩散而出。他们或焚香跪拜,或持符结印,或戴面起舞,纷纷以各自方式回应召唤。而在这一刻,一道无形的网络悄然织成,横跨大陆与海洋,贯穿现实与彼界。
金光宫内,掌门手持《镇渊录》,翻至最后一页,只见原本空白的纸页竟浮现出新的文字:
> “门启三分,人殉其一。
> 鼓灭形散,魂锚两界。
> 自此之后,无主之傩行于世,无名之士守于夜。
> 光明不在高台,而在面具之后。”
他合上典籍,长叹一声:“吴峰死了吗?没有。他只是不再以‘人’的形式存在。”
与此同时,远在海外的一座小岛上,一名华裔少女正整理祖母遗物。她在一只老旧木箱底层发现一面斑驳傩面,背面用朱砂写着“子安”二字??那是她曾祖父的名字。当她无意间将面具戴上的瞬间,耳边忽然响起一段陌生旋律,竟是《送傩曲》的第一节。她浑身一颤,镜中倒影竟微微偏移半寸,仿佛另有一人站在身后。
而在国内某座废弃剧院,一群街头艺人正在排练融合傩戏元素的现代舞剧。演出当晚,灯光突灭,观众席传出低语,摄像机拍下画面:舞台上十二个演员同时僵住,面具无风自动,眼中竟流出黑红泪水。导演回放录像时惊恐发现,那段视频里的时间流速比现实慢了整整七秒。
这一切,都是“初鼓”的余波。
它不仅唤醒了守仪者,更松动了现实与彼界的界限。那些曾被封印的记忆、被遗忘的仪式、被压抑的信仰,开始悄然回归人间。
但真正的风暴,尚未降临。
***
七日后,李生白勉强恢复行动能力,便执意重返葬鼓岭。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金光宫派出十二弟子随行,另有三位隐世老道闻讯赶来,自称是当年姜无咎旧识。他们带来一部残卷《九阙傩经》,记载着一个被历代主傩刻意隐瞒的秘密:
初鼓并非终结,而是钥匙。
真正的“天脊门”,并不位于葬鼓岭深处,而是悬浮于所有守仪者信念交汇之处??换言之,它是集体意志凝聚而成的“概念之门”。只有当足够多的人相信“傩”的力量,并愿意为之献身时,这扇门才会真正显现。
而“黯喉”,正是要摧毁这份信念,让人类彻底不信神、不敬祖、不畏鬼,从而瓦解天脊门的根基。
“所以……”李生白坐在篝火旁,盯着手中竹简,“我们对抗的从来不是某个邪物,而是一种‘消亡’本身?”
“正是。”白发老道点头,“信仰若断,则门自毁。彼界之主无需亲临,只要人心崩塌,世界自然沦陷。”
“那吴峰呢?”一名弟子忍不住问,“他成了什么?”
众人沉默。
良久,李生白轻声道:“他是‘锚’。是连接此界与彼界的支点,是维系平衡的代价。从此以后,他的魂魄再不能轮回,也不能安息。他必须永远悬在中间,听着两边的哭喊,阻止任何一方越界。”
“值得吗?”年轻弟子喃喃。
“你觉得呢?”李生白反问,“如果你知道,只要你死去,就能换来三十年太平,你会做吗?”
那人怔住,最终低头不语。
夜更深了。
忽然,插在祭坛中央的断裂鼓槌轻轻一震,顶端竟渗出一滴水珠。那水珠晶莹剔透,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落地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