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峰拄着断裂鼓槌缓缓站起,掌心仍残留着神印沉入心脉后的灼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道曾渗出黑丝的裂痕已然结痂,可每当血脉奔涌,皮下便隐隐浮现蛛网般的暗纹,如同某种古老契约正在悄然重写。他知道,封印“真傩”只是暂时压制了外魔之引,而真正的侵蚀,早已深埋于血肉根本。
“你们是怎么来的?”他望着白发老者,声音沙哑。
老者将青铜铃铛轻轻放在供桌上,双手合十:“此铃一响,十二支脉皆有所感。我们本是散落民间的‘守仪者’,代代隐姓埋名,护一方傩坛不灭。有人以为我们只是跳神驱邪的戏班,殊不知每一次开脸、每一记鼓点,都是对彼界之门的加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吴峰眉心尚未完全平息的幽蓝神光上,“姜无咎当年以身裂魂,将‘主傩’权柄藏于血脉流转之间,只待集齐十二面具之人觉醒。如今你既破茧而出,便是新主。”
“主傩……”吴峰喃喃,忽然觉得这两个字沉重如山。
不是统领,而是牺牲;不是号令,而是承担。每一个“主傩”,都必须在命终之际选择是以己身为锁,还是分裂传承。师父选择了后者,代价是永世不得安息,残魂困于镜中世界与邪物搏斗千年。
李生白察觉到他神色异样,低声提醒:“你还未恢复,不宜久站。”
吴峰摇头,强撑着走到供桌前,拿起那本《傩源考》。残破纸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树叶,叶脉勾勒出一幅微型地图,指向南疆深处一座名为“葬鼓岭”的绝地。他指尖轻抚,忽觉一阵刺痛,一滴血落下,竟被叶片瞬间吸收,随即整片叶子泛起微弱青光,浮现出一行小字:
> “若见此信,吾徒已临大劫。彼界非虚妄,乃真实存在之域,其主谓‘黯喉’,喜食信仰,嗜饮祷言。傩之一道,原为天授,用以镇门拒敌。然人渐不信神,反拜伪像,致使正力衰微,邪氛滋长。今我虽亡,志不绝。若有一日‘终焉之角’鸣响,则请赴葬鼓岭,取回‘初鼓’,补我残阵,续我长城。”
字迹戛然而止,最后几个笔画颤抖扭曲,似书写之人已油尽灯枯。
吴峰双目微红:“原来您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李生白接过书册细看,眉头紧锁:“葬鼓岭?那是南疆三大禁地之一,传说中有‘活坟’之称,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完整出来。而且……”他抬眼,“那里正是你师父最初发现‘傩尸’的地方。”
“所以一切的起点,也是终点。”吴峰收起书册,将青铜铃系于腰间,“我们必须去。”
“你现在的状态撑不了长途跋涉。”李生白坚决反对,“何况金光宫那边也该传讯了,他们需要知道‘墨云’的真实来历。”
“那就分头行动。”吴峰果断道,“你带消息回去,通知掌门调动宫中资源,查清近百年所有异常傩事记录,尤其是涉及面具失踪、艺人疯癫、村落整村消失的案例。我要你列出一份名单,找出所有可能已被渗透的‘伪傩’据点。”
“你要清剿?”李生白震惊。
“不是清剿,是救赎。”吴峰目光坚定,“那些被附体的傩师,未必全是自愿。就像我差一点就成了‘真傩’的容器,许多人恐怕是在不知情中被种下了邪种。我们要做的,是切断彼界的供养链。”
两人对视片刻,终是李生白先点头:“好。但我只给你七日时间休整。七日后,无论你是否启程,我都会带人赶来汇合。”
吴峰笑了:“你还是这么?嗦。”
夜更深了,众人陆续退去,各自寻处歇息。唯有吴峰留在祠堂,点燃三炷香,插在姜无咎牌位前。他跪坐良久,终于开口:“师父,我知道您听得见。我不怪您瞒我真相,也不怨您让我背负这一切。我只是想告诉您??我没有逃。”
话音刚落,香火忽然剧烈摇曳,无风自动,竟在空中凝成一道模糊人影:身穿旧傩袍,面容苍老却眼神清明,正是姜无咎的模样。
“你能走到这一步,我很欣慰。”虚影开口,声音如同从极远之地传来,“但你要记住,‘初鼓’并非神器,而是枷锁。它是我族初代主傩以自身头骨为腔、心脉为弦所制,每敲一次,便会吞噬一名守门者的寿命。你若前往葬鼓岭,便要做好再也无法回头的准备。”
“我不怕死。”吴峰抬头,“我只怕无力守护。”
姜无咎的虚影微微颤动,似有千言万语哽咽于喉。最终,他只留下一句:“带上它。”
随即伸手一指,供桌之下缓缓滑出一只乌木匣子,表面刻满封印符文,角落镶嵌着一块碎裂的面具残片??正是吴峰幼年时梦见的那个木雕人偶上的材质。
吴峰打开匣盖,里面是一双赤足草鞋,鞋底沾满干涸泥土,隐约可见血迹。更令人惊异的是,鞋尖朝向南方,竟自行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