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阻不了命定!”那“真傩”嘶吼,声音层层叠叠,似有千人同语,“我是始,亦是终!我乃彼界之子,借尔族血肉而生,以尔民信仰为食,千年来藏形于傩戏之中,只为今日归位!吴峰,你体内流淌的不只是姜无咎的血脉,更是我最初的‘种’!你抗拒我,便是抗拒你自己!”
话音未落,祭坛四周十一具干枯尸体猛然睁眼,空洞的眼眶中燃起幽绿火焰。他们胸口玉简同时崩裂,释放出残存的傩灵气息,竟在空中交织成一座旋转的符阵,将洪流阻挡在外。水幕如帘,悬于半空,涟漪剧烈震荡,映照出无数画面??那是历代傩师的命运:有人疯癫自焚,有人化为厉诡反噬乡里,有人失踪于深山,只留下半面染血的面具……每一幕,皆与“真傩”的觉醒息息相关。
李生白横剑于前,冷汗涔涔:“这是……集体献祭?他们不是失败者,是养料!”
“不错。”吴峰咬牙,眉心神印灼热如烙铁,“他们是‘容器’,是为‘真傩’重生铺路的阶梯。我师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最后选择了斩断链条。”
他猛然抬头,望向那具正在成型的躯体,眼中蓝焰暴涨:“师父分裂自身,将十二傩灵散入世间,就是要阻止你归来!而我集齐面具,并非为了让你复活,而是为了彻底封印你!”
说罢,他双手高举神印,口中低喝古咒。那是他在玄冥降临时所得的“巫文真言”,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江河奔涌之势,震荡虚空。霎时间,身后水波镜面轰然扩张,化作一面百丈巨镜,倒映整个祭坛。而镜中景象,却与现实截然不同??
镜中的“真傩”并非凝聚之躯,而是一团扭曲蠕动的漆黑物质,形如胚胎,外覆无数人脸,每一张都在哀嚎挣扎;镜中的十一具尸体,则化作锁链,缠绕其身,链条上刻满镇压符文;而在镜中央,站着一个模糊身影,身穿破旧傩袍,手持断裂鼓槌,正是姜无咎的模样。
“原来如此……”吴峰喃喃,“你在镜中被囚禁千年,而现实只是你的投影?”
“愚昧!”“真傩”狂笑,“镜即是真!影即是实!你们所见之世界,不过是我母界投下的一道倒影!只要我归位,此界将重归混沌,成为彼界的养分沃土!”
就在此时,地面再度震动,祠堂上方的天空骤然撕裂。那团盘踞已久的墨云终于降临,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眼球,瞳孔深处浮现出倒悬庙宇的虚影,与《傩源考》中所绘图腾完全一致。一道漆黑雷霆自天而降,不击吴峰,反而轰入“真傩”躯体之中!
刹那间,异变陡生。
那躯体疯狂膨胀,皮肤龟裂,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复眼;四肢扭曲变形,化作节肢般的触须,在地上爬行如虫;原本清明的双眼,此刻已变成浑浊黄斑,唯有对吴峰的那一瞥,仍残留一丝熟悉的情感??像是悲悯,又像是诀别。
“师父……”吴峰心头剧震。
他知道,那不是纯粹的“真傩”,而是姜无咎残魂与外来邪物的混合体。当年师父以身殉道,将自己的神魂封入傩灵体系,本欲永镇此魔,却不料对方早已渗透血脉,在代代传承中悄然孕育。如今借吴峰集齐面具、重启古仪之机,终于反客为主,夺舍重生!
“来不及了……”李生白忽然低声道,“它已经融合了部分傩灵,若再让它吸收最后一块??也就是你体内的那一块,真正的‘门’就会打开。”
吴峰沉默片刻,缓缓闭眼。
他想起了小时候,师父教他第一支傩舞时说的话:“跳傩不是表演,是战斗。我们踩的每一步,都是在替世人踏碎灾厄。”
他也想起了那个雨夜,师父独自在小屋中击鼓,直到力竭昏倒,醒来后却笑着说:“没事,梦魇而已。”
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梦魇,是抗争。
是他用自己残存的意志,一次次压制体内邪种的苏醒。
而现在,轮到他了。
吴峰睁开眼,眸中再无犹豫。他猛地将神印插入胸前衣襟,任其沉入心口,与五脏六腑相连。下一瞬,他整个人爆发出刺目蓝光,如同一尊自九幽归来的水神,周身环绕着奔腾江河的虚影。他抬起手,指尖划过脸颊,竟从皮肉之下抽出一根晶莹剔透的“骨刺”??那是他从小便有的怪病,医生说是钙化异常,实则是傩灵寄生的痕迹!
“你说我是你的种?”吴峰冷笑,将骨刺高高举起,“那我就亲手拔除它!”
他猛然将其折断!
“咔嚓”一声脆响,仿佛天地也为之停顿。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