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强深吸一口气，掏出烟盒点了支烟。刚吸了一口，手机响了。
是侯副厂长打来的。
“书记，我刚跟生产科开完会，新的排产计划做出来了。原来接的五个兄弟厂的代工任务，我们只能完成六成，剩下的要么延期，要么转给其他单位。现在全厂三条主线都压在外贸订单上，连维修班都在加班拆件检修设备。”
“我知道。”周志强吐出一口烟圈，“告诉各车间主任，这个月每人加两个夜班，厂里补贴翻倍。另外，从工会经费里拿出五万块，作为‘突击生产奖’，专门奖励连续三个月超额完成任务的班组。”
“可……这会不会太猛了？工人们已经有怨言了，说连轴转快顶不住了。”
“顶不住也得顶。”周志强声音斩钉截铁，“这次订单关系到国家信誉，要是违约，损失的不只是钱，还有国际地位！告诉他们，咬牙撑三个月，之后我亲自向一机部申请轮休调休政策，再争取一批生活物资配额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道：“……明白，书记。”
挂了电话，周志强掐灭烟头，正准备回办公室，忽然看见保卫处另一侧的小仓库门口围了几个人。走近一看，竟是陈卫国带着几名保卫队员正在清点从丁顺安等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发现什么了？”他问。
陈卫国抬头：“书记，这些人带了不少传单，还有录音带，内容全是攻击我们厂‘重生产轻思想’‘走资本主义回头路’之类的言论。更严重的是……”他压低声音，“我们在一个皮包夹层里发现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市革委会某位副主任的，署名就是丁顺安，说我们厂‘思想防线松懈’，建议派工作组进驻整顿；另一封是抄送副本，寄给了一机部监察组。”
周志强眼神骤然一冷。
“抄送监察组？”他接过信快速浏览一遍，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动作不小啊。这是想借上面的手，来摘我们的帽子？”
“要不要上报？”陈卫国问。
“暂时不报。”周志强将信折好塞进衣兜，“先把原件留底拍照，复印件销毁。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道，不要扩散。等时机成熟，我会亲手交给该看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通知档案科，从今天起，凡是涉及我本人及领导班子成员的外部举报信函，一律先报我审阅后再决定是否流转。任何人不得擅自拆封或转发。”
“是！”
安排完毕，周志强转身离开。刚走几步，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妹妹周志娟。
“哥，妈刚才打电话来，说爸血压又升高了，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
周志强心头一紧：“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早说？”
“怕影响你工作……我一直瞒着。但现在情况有点不稳定，医生说是劳累加上情绪波动引起的。哥，你抽空回趟家吧，爸其实一直想见你，但他不肯说。”
周志强闭了闭眼，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知道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也知道家里人一直在替他扛着压力。可这段时间厂里事太多，他几乎住在办公室，连回家吃饭都成了奢侈。
“我今晚回去。”他说，“你告诉爸妈，我一定回去。”
挂了电话，他站在厂区中央的广场上，望着远处高耸的烟囱和忙碌的装卸平台，心中五味杂陈。
这座工厂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从七年前那个破败不堪的老国企，到现在年产值逼近四亿的工业标杆，每一步都浸透了他的心血。他曾发誓不让任何一个工人饿肚子，不让一台机器停摆，不让一笔订单流失。
可他也只是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普通人。
他摸出怀里的全家福照片??那是去年春节拍的，父亲还能勉强拄拐走路，母亲笑着给他夹菜，妻子抱着孩子站在他身边。那时他还觉得，一切都在变好。
而现在，风雨欲来。
他把照片轻轻放回胸口，迈步走向办公楼。
还有事要做。
还有仗要打。
第二天清晨，周志强主持召开紧急生产调度会。全厂中层以上干部悉数到场。他在会上宣布：即日起，全厂进入“战时生产状态”，所有非必要会议取消，行政事务压缩至最低限度，一切资源向一线倾斜。
“我知道大家很累。”他说，“我也一样。但这三个月，我们必须拼一把。国家需要这批设备，人民需要这份信心。我们不能倒，也不敢倒。”
会后，他亲自带队巡查车间，逐一慰问夜班工人，送去热饭热汤。中午回到办公室，桌上已摆好了侯副厂长准备的“假证据”??一份伪造的内部通讯稿，标题赫然是《关于四九城变革委员会总小组涉嫌非法集会、干扰正常生产的初步调查报告》。
周志强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存档，编号A-0973，加密级别三级。”他吩咐道，“如果将来有人追查，这就是我们的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