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舆论迅速发酵。
苏州学子联名上书，要求恢复技院全额拨款；宁波渔民集体罢渔，抬着破网旧舟游行至府衙，高呼“我们要活路”；徽州商人则公开宣称：“若朝廷再压海贸，我等宁可走私海外，也不交这冤枉税！”甚至连一向低调的锦衣卫基层探子，也有不少人暗中传递消息，称“百姓怨气已极，恐生大变”。
两个月后，一场大火烧毁了南京工部档案库。
据查，失火当晚，有一名自称“老匠”的盲眼老人进入库房查阅旧档，离去后不久便起火。火势猛烈，几乎将所有关于匠户制度、海禁条例的原始文书焚毁殆尽。事后搜捕，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朝廷震怒，下令彻查。然而就在追查之际，全国各地突然涌现出数百份“副本”??那些被认为已毁的古制文书、太祖手谕、洪武年间工部奏折，竟一一重现于市井之间。更有学者考证指出：太祖当年不仅未轻视匠人，反而多次亲临工坊，赐匠户“免役金牌”，并言“造一艘船，胜读十篇经”。
舆论彻底反转。
连原本反对技院的翰林学士也开始动摇。有人私下议论：“莫非真是我们错了？”
三月初三，清明时节。朱允?独自来到明孝陵，跪于太祖碑前，久久不语。随行太监欲劝，却被他挥手制止。良久，少年皇帝低声问道：“皇爷爷……若您在世，会如何处置今日之局？”
无人回答。唯有松涛阵阵，似有低语回荡。
次日，一道新旨颁下：全面恢复技院编制，增拨经费二十万两；匠户俸银不得低于五两白银每月；开放福建、广东、浙江三省海贸试点，允许民间造船出海，仅需登记纳税；同时设立“工科举”，每三年举行一次，专考器械制造、航海测绘、火药调配等实务人才，优胜者授予八品官职，纳入工部任职。
圣旨传至临安，百姓欢呼如雷。蓝玉却只是淡淡一笑，对蓝婉儿说：“这不是我的胜利，是千万双不肯低头的手，推开了这扇门。”
春天来了。
钱塘江畔柳绿桃红，渔船穿梭如织。朱志烈率水师巡海，查获一批走私兵器的倭寇船只，缴获火炮六门、鸟铳百余支，审讯得知，背后竟有日本幕府势力支持，意图趁大明政局未稳，再度侵扰东南。
蓝玉闻讯，立即召开军事会议。他指着地图道：“倭患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压制而已。如今我朝重启海贸，他们必然坐不住。必须趁其未集大兵之前，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黄?惊讶，“可朝廷尚未授权对外用兵。”
“那就不是‘用兵’。”蓝玉冷笑，“是一次‘护航演练’。”
计划很快拟定：以保护商船为名，组织一次大规模海上联合演习，调集福建、浙江、广东三省水师，共计战舰一百二十余艘，士兵两万余人，沿南海诸岛巡航，展示武力，震慑外敌。同时派出密使前往琉球、暹罗、爪哇，重申通商友好之意，邀请各国派遣使节来华洽谈贸易。
此举名义上是“演武护商”，实则是向全世界宣告：大明海军回来了。
演习当日，舰队自宁波港启航，旌旗猎猎，炮声隆隆。朱志烈担任总指挥，亲自立于旗舰“镇海号”楼船之巅，望着浩瀚大海，感慨万千。他曾是亡国之子，如今却是万里海疆的守护者。
而在临安棱堡，蓝玉并未观看盛况。他坐在自家小院中，手中拿着一把木锉，正慢慢打磨一块船模。那是他依照新式快艇设计的样品，准备送给即将入学技院的孙子。
蓝婉儿端茶走来，见状轻笑：“您这是又要当匠人了？”
“有何不可？”蓝玉抬头，眼中带着少有的轻松，“当了一辈子将军，也该尝尝做个普通人的滋味。况且，造一艘好船，未必比打一场胜仗容易。”
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工作，忽而问道：“叔父，如果再来一次，您还会选择起兵吗？”
蓝玉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远方青山，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不会轻易选。但若天下再次陷入黑暗，百姓再次无声哭泣，那么……我还是会站出来。不是为了权，不是为了名，只是为了告诉后来人：这个天下，不该由一个人说了算，也不该由一群贪官污吏说了算。它应该属于那些肯干活、肯流汗、肯拼命的人。”
风拂过庭院，吹动檐下铜铃，叮咚作响。
几日后，一名年轻工匠送来一封信，说是从广东辗转托付而来。蓝玉拆开一看，竟是朱雄英的亲笔。
> “昔年争位，你我各为其主。今日观你所为，方知何谓真忠臣。我虽幽居北平，然心系苍生。若有召，虽死必赴。”
蓝玉看完，将信投入炉中，火焰瞬间吞噬字迹。他轻叹一声：“可惜啊，你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