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咱们西院老少的心思,往后就跟东院拧成一股绳了。”万恭存把一本红绸封皮的册子递过去,封面上“西院族产总目”六个字烫得端正。石淑贞接过册子,指尖在封皮上摩挲片刻,眼眶微微发红:“他大哥走的时候就说,东西两院本是一家人,如今总算了了他的心愿。”
说话间,郝田已经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他是东院的账房先生,手指比常人细长,拨算盘时腕子不动,只凭指节轻巧发力。“万叔,您先把田产册子给我,咱们先核地契。”郝田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飞快记着,“东院现有良田三百二十亩,西院这边登记的是一百八十亩,都在清河镇周边,地界儿得派人再去核对一遍。”
大牛二虎兄弟俩正蹲在墙角搬木箱子,里面装的是西院商铺的账本。大牛力气大,抱起半人高的箱子健步如飞;二虎心细,每搬一个就用粉笔画个“正”字。“柳大,吴石头,你们俩跟我去铺子盘点!”李大顺叉着腰喊了一嗓子,柳大扛着杆大秤应声而起,吴石头则拎起了装着算盘和纸笔的布包——他是西院的老伙计,对镇上的铺子门儿清。
清河镇东头的“恒昌布庄”是西院的老买卖,掌柜的见李大顺带着人来,忙不迭地搬凳子倒茶。“李管事,布庄的存货我都点好了,这是账本。”掌柜的递过册子,柳大已经把秤砣挂好,吴石头站在一旁准备记录。“不用忙,先核账目再盘货。”李大顺翻开账本,手指点着一行行字迹,“上月卖了五十匹松江棉布,收了十二两银子,这钱入账了吗?”掌柜的点头如捣蒜:“入了入了,都存在镇西的票号里。”
这边布庄刚核完,东院的小厮就跑了来:“李管事,石奶奶让您回去一趟,说是田产地界核对出了点岔子。”李大顺跟着小厮往回赶,刚进东院就见万恭存和石淑贞正对着一张地契争论。“嫂子,这亩地明明是西院的,怎么划到东院名下了?”万恭存指着地契上的红印,石淑贞却摇了摇头:“这是二十年前你大哥跟你爹换的地,当时没改地契,后来你大哥走了,我也就忘了这茬。”
郝田凑过来看了看地契,又翻了翻旧账簿:“万叔,您看这页,民国八年三月,东院用两匹绸缎换了西院这亩水田,有记录的。”万恭存愣了愣,接过账簿仔细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嗨,都怪我记性差。既然有记录,那就按账簿来。”石淑贞拍了拍他的胳膊:“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干什么?往后咱们的地一起种,铺子一起管,年底按份额分红,保准不让西院的人吃亏。”
晌午时分,日头升到了头顶,伙计们都汗流浃背。石淑贞让厨房炖了绿豆汤,盛在粗瓷大碗里,一人一碗递过去。大牛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抹了把嘴说:“石奶奶,西院那几间仓库里还有不少粮食,我跟二虎下午就去盘。”石淑贞笑着点头:“慢着点来,别累着。晚上让厨房做肉包子,给大伙补补。”
下午的活儿更细致。管家们围着长桌核对金银细软,西院的首饰匣子、东院的玉器摆件,都一一登记在册。万恭存拿着一个翡翠镯子,摩挲着说:“这是我娘传下来的,如今也并入东院,算是咱们合院的念想。”石淑贞接过镯子,对着光看了看:“好东西,得好好收着。等将来族里有姑娘出嫁,就当嫁妆送出去。”
郝田这边终于把账目理出了头绪。他把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铺在桌上:“石奶奶,万叔,东院现有银钱八千六百两,商铺四家;西院银钱三千二百两,商铺两家,田产一百八十亩。按各家份额算,西院每户年底能分到东院总盈利的三成。”万恭存凑过来看了看,点头道:“公道,就按这个来。”
傍晚时分,最后一本账簿也登记完毕。伙计们把箱子摞得整整齐齐,长桌上的账目清单铺了满满一层。李大顺用朱笔在总册上写下“东西两院合并完毕”八个字,盖上了东院的朱红大印。万恭存和石淑贞并肩站在桌前,看着满院忙碌的人影,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嫂子,往后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万恭存感慨道。石淑贞望着老槐树上的归鸟,轻声说:“是啊,他大哥要是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晚风拂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她的话。
厨房里飘来肉包子的香气,伙计们笑着闹着往厨房跑。李大顺拍了拍郝田的肩膀:“走,吃包子去!明天咱们就开始安排春耕,往后的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郝田推了推鼻梁上的旧眼镜,笑着跟上:“那是自然,咱们东西合院,齐心协力,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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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爬上墙头时,东院的正屋里还亮着灯。石淑贞、万恭存和几个管事围坐在一起,商量着来年的营生。窗外,虫鸣声此起彼伏,伴着屋里偶尔传出的笑声,在清河镇的夜色里,晕开一片温暖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