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县西街的吕氏药铺,檐角的铜铃被风一吹,便发出细碎而沉闷的声响,像极了铺子里吕秀姑此刻的心境。她支着下巴坐在柜台后,手里无意识地捻着几粒甘草,眼神空茫地望着街面,嘴里反复呢喃:“笊篱……李笊篱……”
三天前,李笊篱因“私通盗匪”的罪名被抓进县衙大牢的消息传来,吕秀姑就像丢了魂。她与李笊篱自小相识,他虽只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却总记得给她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春天的野蔷薇、夏天的酸梅汤、秋天的野栗子、冬天的暖手炉。在她心里,那个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少年,绝不可能跟盗匪扯上关系。
“秀姑,喝口粥吧,你都两顿没吃了。”药铺掌柜吕大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语气里满是疼惜。他是吕秀姑唯一的哥哥,自小母亲早逝,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反复叮嘱“照顾好妹妹”,这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责任。
吕秀姑猛地抬头,眼里蓄满了泪水:“大哥,你救救笊篱好不好?他是被冤枉的!”吕大叹了口气,将粥碗递到她面前:“我也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可胡知县那边……”
他话没说完,却已道尽难处。吕大与胡知县素有往来,药铺的官办药材供应全靠知县照拂,但“私通盗匪”是重罪,胡知县虽爱财,却也不敢轻易徇私。吕秀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想到李笊篱在牢里可能受的苦,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接下来的几日,吕秀姑愈发沉默。她常常独自坐在角落里发呆,有时突然就哭起来,喊着“笊篱”,喊着“亲娘”,模样疯疯癫癫。吕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咬了咬牙——为了妹妹,也为了那个无辜的少年,只能走一步险棋。
这天清晨,吕大揣着五十两银子,悄悄来到县衙后堂。胡知县正捧着茶杯看公文,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吕掌柜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药材出了问题?”
吕大躬身行礼,将银子放在桌上,声音压得极低:“大人,实不相瞒,我是为李笊篱的事来的。那孩子是我妹妹的恩人,实在不忍看他蒙冤。”胡知县瞥了眼银子,手指在杯沿摩挲着:“吕掌柜,这可不是小事,私通盗匪可是要杀头的。”
“大人明察,”吕大连忙道,“李笊篱只是个货郎,平日里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通匪?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有个主意,既能保全大人的颜面,也能还他清白。”他附在胡知县耳边,将苦肉计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胡知县听完,沉默了半晌。五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足够他填补上半年的亏空,而吕大的主意看似冒险,实则稳妥——既走了审问的过场,又能悄无声息地了结此事。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点头:“也罢,看在你多年供奉的份上,就按你说的办。但记住,此事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吕大心中一松,连忙谢过胡知县,转身回了药铺。他进了后院的配药室,从一个上锁的木匣里取出一个黑色瓷瓶,里面装的正是他说的“先致死后起生”的药。这药是他祖父传下来的秘方,服用后会让人脉搏微弱、呼吸停滞,形如死人,十二个时辰后便会自行苏醒,只是过程极为痛苦,对身体损耗极大。
“大哥,怎么样了?”吕秀姑见他回来,连忙迎上来,眼里满是期待。吕大摸了摸她的头,将瓷瓶收好:“放心吧,都安排好了。只是……笊篱要受些苦。”他把计划告诉了妹妹,吕秀姑听完,眼泪又掉了下来:“只要能救他,再苦我也认了。”
次日清晨,县衙大堂击鼓升堂。胡知县端坐堂上,一拍惊堂木:“带犯人李笊篱!”很快,浑身是伤的李笊篱被两个衙役拖了上来,他头发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依旧挺直了脊梁:“大人,我没有通匪,我是冤枉的!”
“大胆刁民,还敢狡辩!”胡知县怒喝一声,“来人,重打四十大板,看他招不招!”衙役们早就得了吩咐,抡起板子就打了下去。李笊篱疼得浑身抽搐,却始终咬着牙不吭声,到后来实在撑不住,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大人,犯人晕过去了!”一个衙役喊道。胡知县皱了皱眉,示意衙役上前查看。衙役摸了摸李笊篱的脉搏,又探了探他的鼻息,连忙回话:“大人,犯人……犯人没气了!”
胡知县“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打几下就死了。来人,把他拖出去,扔到乱葬岗去!”吕大早已乔装成一个杂役,混在人群里,见衙役拖着李笊篱往外走,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乱葬岗,衙役们把李笊篱扔在地上,骂骂咧咧地走了。吕大赶紧上前,摸了摸他的鼻息,确认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便从怀里掏出瓷瓶,撬开他的嘴,将药汁灌了进去。随后,他找了块破布盖在李笊篱身上,自己则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守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日头渐渐升高,乱葬岗上寒风呼啸。吕大的心一直悬着,生怕出什么意外。直到傍晚时分,他看到破布动了一下,连忙跑过去掀开,只见李笊篱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茫:“我……我还活着?”
“笊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