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杜甫饱经战乱的苦难不同,白居易算是赶上了稍许安稳的年月。他出生时安史之乱已平,考中进士后在长安做官,亲眼见着藩镇割据的疮痍未愈,朝堂上宦官与权臣明争暗斗,而底层百姓仍在苛政下苦苦挣扎。这位年轻的诗人心里像揣着一团火,总想说点什么,于是拿起笔,写下一首首刺向时弊的讽喻诗。
他写《卖炭翁》,写那个“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老人,在寒冬里赶着炭车去长安售卖,“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身上穿着单衣却盼着天更冷些,只为炭能卖个好价钱,这份矛盾里藏着多少无奈?诗里那句“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更是狠狠揭开了宫市宦官强取豪夺的遮羞布:几尺不值钱的丝绸,就换走了老人赖以活命的一车炭。
这些诗在长安的酒肆、茶馆里流传开来,连宫里的太监都在偷偷传唱。有回唐宪宗在御花园里听小太监念起《卖炭翁》,听到“手把文书口称敕”时,猛地把手里的茶杯往石桌上一磕,茶水溅了满桌:“白居易这是在骂朕!骂朕纵容宫市害民!”可他盯着诗稿看了半晌,终究没说要治罪——诗里写的都是长安街头人人可见的实情,若是治罪,反倒显得自己心虚。
白居易就是这样,用一支笔做刀,剖开盛世的伪装,让那些藏在锦绣下的脓疮暴露在阳光下。他或许没有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锤炼,却多了几分直面现实的勇锐,就像在昏暗的长夜里点燃一盏灯,虽照不亮整个大唐,却让后人看清了那个时代的疼痛与挣扎。
四、宦官专权的苗头:李辅国的"嚣张之路"
安史之乱不仅撕裂了大唐的疆土,更在皇室内部撕开一道口子,让宦官专权的阴影趁虚而入,一点点吞噬着皇权的根基。唐肃宗时期的李辅国,便是这阴影里最先张牙舞爪的角色。
这李辅国本是宫中一个管马厩的小太监,脸圆身矮,说话尖细,早年在东宫伺候太子李亨时,最擅长揣度心思——太子皱一下眉,他就知道要递茶;太子哼一声,他就明白该退下。靠着这手“拍马屁”的功夫,他从马厩一路爬到了太子近侍的位置。安史之乱爆发后,唐玄宗仓皇西逃,是李辅国揣着金锭连夜联络禁军,跪在李亨面前哭劝:“殿下,长安丢了,但人心还在!您若登基,才能号令天下平叛啊!”这话正说到李亨心坎里,于是有了灵武登基的唐肃宗。
立下这“拥立之功”后,李辅国的尾巴彻底翘到了天上。他被封为“殿中监”,不仅管着禁军,连奏章都要先过他的眼才能递到皇帝面前。满朝文武见了他,无不低头哈腰,连宰相李揆都得赔着笑脸。有回李揆在紫宸殿外撞见李辅国,竟趋步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弟子礼,垂首道:“李公辅佐陛下定国安邦,是揆的老师啊!”李辅国斜睨着他,三角眼里闪着得意的光,用那尖细的嗓子哼道:“算你识相!”说完,甩着袖子扬长而去,留下李揆僵在原地,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唐肃宗晚年卧病在床,李辅国更是成了皇宫里的“土皇帝”。宦官的住处本在宫城外,他却仗着皇帝宠信,把府邸修在了大明宫丹凤门内,连禁军将领见他都得先磕头。张皇后看着李辅国权势日重,怕太子李豫将来被他拿捏,暗中联络了几位宗室,想趁肃宗弥留之际废黜太子,另立幼子。这事不知怎么就漏了风声,传到李辅国耳朵里。
那天深夜,肃宗的寝殿外突然传来甲胄碰撞的声响。张皇后正坐在床边假惺惺地垂泪,猛听见殿门被“哐当”一声踹开,李辅国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铠甲,带着数百禁军闯了进来,手里的钢刀在烛火下闪着寒光。“皇后深夜召集外臣,是想干什么?”他尖声喝问,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张皇后吓得从榻边弹起来,珠钗都歪了,手指着李辅国,嘴唇哆嗦着:“我……我只是想请几位王爷来商量陛下的后事……”“商量后事?”李辅国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那力气大得像铁钳,“怕是想商量怎么换个太子吧?跟我去见太子殿下,让他评评理!”禁军士兵不由分说地架起张皇后,她的凤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哭喊着“陛下救我”,可病榻上的肃宗早已气绝,哪里还能应声。最终,张皇后被软禁在冷宫,李辅国则亲自扶着太子李豫登上了龙椅,便是唐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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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新帝登基能压一压李辅国的气焰,没成想他反倒更嚣张了。代宗刚坐上龙椅没几天,李辅国就大摇大摆地走进御书房,往龙案旁的椅子上一坐,跷着二郎腿说:“陛下年轻,宫里的事繁杂,您就安心在紫宸殿待着,批阅批阅诗文,看看歌舞。外面的军务、政务,老奴替您打理就是。”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代宗心上。他攥着龙椅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