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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脚下似乎被桥面一块微微凸起的、湿滑的青苔石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向前倾倒!
“哎呀!”一声苍老的惊呼响起。
张良瞳孔一缩,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他下意识地一个箭步上前,伸出双手想要搀扶。这个动作瞬间牵动了他的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上青筋一跳,但他强忍着,手臂依旧稳稳地伸出,及时托住了老者即将倒下的胳膊。
一股沉甸甸的力量压在手臂上。老者的身体远比看上去要沉重,仿佛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灌满了铅块。张良咬紧牙关,肋下如同刀剜,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但他依旧稳稳地扶住了老人。
“老丈小心!”张良的声音因忍痛而有些发颤。
老者借着张良的搀扶站稳了身形,似乎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喘息了几声:“咳咳…多谢少年人援手,老朽这腿脚,真是不中用了。” 他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看向张良因忍痛而略显扭曲的脸,以及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赞许,但转瞬即逝,被一种理所当然的、甚至带着点颐指气使的神情取代。
他并未立刻道谢,反而皱着眉头,低头看向自己的脚,然后极其自然地抬了起来,指着脚上那只沾满了泥污、边缘磨损得厉害、甚至露出草絮的破旧麻鞋,用一种带着明显不满和命令的口吻对张良说道:
“看,鞋子都弄脏了!少年人,你既已扶了老朽,索性帮人帮到底,替老朽把这只鞋捡起来,再给我穿上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张良的身体猛地僵住!扶住老者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错愕、荒谬、以及被羞辱的怒火,如同岩浆般瞬间冲上他的头顶!他张良,韩国五代为相的贵胄之后,纵然国破家亡,流亡江湖,骨子里的骄傲何曾泯灭?博浪沙椎击始皇,虽败犹显其胆魄!如今,竟要在这荒僻石桥之上,为一个素不相识、行迹可疑的老头子拾履、穿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比身上的麻衣还要苍白。握着匕首的手在袖中猛地攥紧,指骨咯咯作响,冰冷的青铜匕柄几乎要嵌入掌心!一股杀意,如同冰冷的毒蛇,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只需手腕一翻,袖中那柄“鱼藏”便能瞬间割断这老匹夫的喉咙!杀了他!杀了这个胆敢如此折辱自己的老东西!这个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脑海中疯狂叫嚣。
老者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抬着那只沾满泥污的脚,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无赖的、等待服侍的表情。浑浊的河水在桥下缓缓流淌,反射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的血色,映在老者那双清亮得反常的眸子里,竟透出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验。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张良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翻腾,杀意几近喷薄而出。然而,就在那杀念即将冲破理智的瞬间,他脑海中如同闪电般掠过了几幅画面:博浪沙惨烈的失败,义兄张成染血的脸庞,仓海君那句“悟其神难”的叹息,以及那卷染血的《太公兵法》上古老而深邃的蝌蚪文……这一切,难道就是为了今日在此处,因一时之辱而拔刀相向?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疲惫感骤然压倒了沸腾的怒火和杀意。复国?复仇?连这点屈辱都忍不下,还谈什么诛灭暴秦?难道自己所谓的骄傲,就只值这一只破鞋?
他眼中翻腾的杀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和一种被现实碾碎的苦涩。紧握匕首的手,指节一点点松开,那冰冷的触感依旧,却不再带着杀人的冲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牵扯着肋下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额角的冷汗汇成一股,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布满尘土和苔痕的冰冷桥面上,洇开一小团深色的水渍。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手指触碰到那只肮脏、冰凉的破麻鞋。鞋底沾满了湿滑的泥浆和腐烂的水草,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土腥味。他屏住呼吸,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和心头的屈辱,将鞋子拾起。鞋身粗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污秽感。
然后,他单膝跪了下来,冰冷的石面透过薄薄的麻裤刺痛了他的膝盖。他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起老者那只同样沾满泥污、皮肤松弛、布满老年斑的脚踝。那皮肤的触感冰凉、粗糙,带着老人特有的褶皱感。张良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所有的情绪,只留下木然的执行。他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地将那只肮脏的麻鞋,套回了老者的脚上,仔细地整理好鞋带——那只是一根磨损的麻绳。
整个过程,他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沉默地完成着这屈辱的指令。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笼罩了古老的圯桥。桥下的流水声仿佛也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亘古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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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低头看着为自己穿好鞋的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