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气氛因曹永吉的到来而更加微妙。
他无视那些复杂的目光,径直走到皇甫密灵位前,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庄重肃穆。
礼毕起身,他目光平静扫视众人,声音清晰沉稳:“诸位不必惊疑。皇甫密侯,乃大夏世袭罔替之开国侯,国之柱石!老夫与密侯,昔日同朝为官,相交甚笃。今日,老曹以故友身份,前来吊唁一位值得敬重的老朋友,此乃私谊,有何不可?”
严星楚上前一步,代表主人回应,语气同样平静:“曹大人重情重义,远道而来,只为故友送行,此情可感。星楚谢过曹尚书这份心意。请入席。”
他刻意强调了“故友”、“私谊”,将曹永吉的身份牢牢钉在“私人吊唁”上,绝口不提其东夏官身。
曹永吉深深看了严星楚一眼,没有反驳,依言入座。
他知道,严星楚给出的台阶,已是底线。
然而,政治表演并未结束。
就在主祭官准备宣读祭文时,魏若白代表西夏,朗声宣布追赠皇甫密为“大夏忠勇密王”!
几乎同时,曹永吉也肃然开口,代表东夏追赠皇甫密为“大夏忠义密王”!
灵堂内死寂一片,针落可闻。
西夏与东夏,竟在皇甫密的灵前,上演了一场“正统”加封的荒诞戏码!这哪里是追封,分明是借尸骨争名分!
谢至安脸色铁青,严星楚眼神冰冷如刀,陈仲面露讥诮。
魏若白和曹永吉则各自垂目,仿佛刚才的闹剧与己无关。
冗长压抑的仪式终于接近尾声。
主祭官高喊:“礼毕——”
众人心中都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
灵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士兵的呵斥和焦急的通禀声!
“报——!黑云关急报!陈漆将军亲至!护送……护送一人!”
话音未落,灵堂外两个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
当先一人,正是黑云关守将陈漆!
他一身风尘,甲胄染尘,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
他身后,拦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材瘦削,一身破旧不堪的粗布衣裳沾满泥污和暗褐色的血渍,头发乱糟糟地粘结在一起,脸上脏污得几乎看不清五官,嘴唇干裂出血。
唯有一双眼睛,在污垢的掩盖下,亮得惊人,燃烧着悲痛、急切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
“爹……爹!”少年一眼就锁定了灵堂前方那最显眼的牌位——“大夏皇甫公讳密之灵位”!
一声嘶哑到几乎失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来的呼喊,带着滔天的委屈、难以置信的绝望和刻骨的悲痛,瞬间撕裂了灵堂内的平静!
“辉儿?”谢至安猛地站起,失声惊呼,带倒了身后的椅子,脸上是极致的震惊与狂涌而出的心痛!
“皇甫辉!”严星楚瞳孔剧震,脱口而出!
他万万没想到,皇甫密失踪多日的独子,竟会在此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父亲的葬礼上!
而且还是由黑云关的陈漆亲自护送而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骇然和难以置信!
皇甫辉!回来了!
少年皇甫辉在喊出那一声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身体剧烈一晃,直接软倒在陈漆怀中,昏死过去。
“快!救人!”严星楚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一个箭步冲上前,从陈漆手中小心地接过昏迷的少年。
入手只觉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那瘦骨嶙峋的触感让严星楚心头狠狠一揪。
史平等人立刻围上帮忙。
整个灵堂彻底乱了套!
方才的政治角力、虚伪追封,在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血与风尘的亲情冲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昏迷的、瘦弱不堪的少年身上。
皇甫密唯一的血脉……回来了!
以这样一种令人心碎的方式!
葬礼在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草草收场。
归宁城帅府深处,一间温暖而安静的房间内。
洛青依亲自为昏迷的皇甫辉诊脉、施针、清理伤口。
严星楚、谢至安、陈仲、田进、陈漆等人守在外间,气氛凝重而焦灼。
良久,洛青依才疲惫地走出来,对众人道:“他身上有多处新旧外伤,所幸未伤及筋骨脏腑,但长期饥寒劳顿,透支太过。眼下暂无性命之忧,但需静养调补,何时能醒,要看他的意志和造化。”
众人闻言,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但看着洛青依凝重的脸色,心依旧沉甸甸的。
“陈将军,怎么回事?辉儿怎么会到黑云关?”谢至安迫不及待地问,语气带着心痛。
陈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