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卷湿得能拧出水的绢帛,"蔡参军用尿液混墨写的,防搜查。"
烛火凑近的瞬间,绢帛上的字迹像花般绽开。
陈子元的手指悬在"赤驼胶流向"几个字上,喉结动了动——那是西域诸国军备的命脉,他曾派三批细作都未探到的机密。
绢尾的"左手断,右手写,舌若在,仍录"被水浸得模糊,却比刀刻还深。
"拓印十份。"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木简,"送玄德公、孟起将军、伯珪大人......"他突然顿住,望着烛火里晃动的绢影,"再抄一份给周稚,让她编入《西域账典》。"
当夜的账政堂飘着松烟墨香。
陈子元悬起两卷帛书:一卷是蔡旭坤左手写的伪令,字迹歪斜如蚯蚓;一卷是右手写的真账,笔锋刚劲如刀。
他提笔蘸墨时,腕间的青玉镯碰在案上,发出清响。"账可焚,信不灭;手可断,笔不停。"墨字落在墙上,未干的墨迹里还凝着烛火的光。
"报——龟兹使节到!"
门帘被风掀开的刹那,寒意裹着沙粒灌进来。
使节捧着个乌木匣,衣襟上沾着未干的露水——显然是连夜兼程。
他跪在地上时,木匣"咔嗒"打开,露出一只枯骨,掌心里的"账归民"三个字被刀刻得极深,骨茬处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蔡某昨夜气绝。"使节的声音带着哭腔,"临终说,此手曾替暴君写过欺民账,今还于清账之人。"
陈子元接过木匣时,枯骨的凉意透过掌心直窜到心口。
他望着窗外的推石——那是百姓推选里正用的巨石,此刻被月光照得发白。"葬在推石旁。"他轻声说,"立无字碑。"
第二日破晓,推石旁的沙地上多了座新坟。
晨雾未散时,最先来的是个背竹篓的老农。
他蹲在碑前,从篓里摸出把凿刀,刀尖对准碑面时,指节因激动而发颤。
远处传来驼铃声,几个胡商牵着骆驼过来,其中一个捧着块刻满粟特文的羊皮卷;再后来,算队的少年们举着《百姓记账法》跑来,发梢还沾着晨露。
风卷着沙粒掠过无字碑,老农的凿刀落下第一击。
石屑飞溅间,隐约能看出刻的是"笔"字——一横如枪,一竖似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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