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兵法?"徐晃打断她,伸手接过简册,粗粝的指腹蹭过"辨伪印"那页的图画。
他翻到最后一页,见上面画着士兵用算筹点军粮,突然笑出了声,"我斩将夺旗半生,今日方知,一笔胜千兵。"他把简册往怀里一揣,玄铁枪往地上一戳,"给我三百火政塾的人,我带此法入河西诸戍——教将士自己管粮,比我盯着更牢靠。"
黄琬之望着他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陈子元昨日说的话:"武将的枪尖能破城,算筹的笔尖能固城。"她笑着点头:"先生正愁推广人手不够......"
"那就现在点人!"徐晃大踏步往外走,玄铁枪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响,惊得那两个老妇慌忙把沙地的账目用布盖上。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浓眉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告诉陈先生,等我把河西的军帐都算明白,再跟他要十个八个账政教头——不够用!"
此时的陈子元正站在火政塾的演武场上,望着周稚带着学徒们用竹片在沙地上画记账图。
风卷着沙粒掠过他腰间的玉牌,"账"字的云纹被磨得发亮。
他摸出怀里的木简,"笔未停"三个字在掌心发烫——蔡旭坤在水牢里写的每一笔,都在等着有人接过去,写得更远,更久。
"周稚。"他提高声音,"明日起,火政塾加开'账政教头'课。"
周稚转身时,发间的算筹坠子晃了晃,"要多少人?"
"一百个。"陈子元望着远处的玉门关,那里的烽烟正被风吹散,露出一线青天,"不够的话......再招。"沙丘的风裹着麦香掠过火政塾的竹篱时,周稚正握着竹片在沙地上画算筹图。
她的青布裙角沾着草屑,发间那枚算筹坠子被风吹得轻晃——这是陈子元前日亲手给她别上的,说是"账政教头"的标记。
"周先生!"跑过来的学徒喘得厉害,发辫上的红绳散了半条,"陈先生说,明日起加开夜课,要赶在月末前训出五十个能随军的教头。"
周稚的竹片在沙地上顿住,算筹图的最后一道线被风抹去半截。
她望着远处演武场,二十几个学徒正围着徐晃学用算筹点军粮——那员猛将此刻蹲在地上,粗手指捏着算筹比画,活像个学算术的稚童。"去把《战账双录要诀》的木简取来。"她转身时裙角带起一片沙,"告诉陈先生,今夜我便把'前线报功与后勤核对'的步骤编成口诀。"
三日后的陇西小战,晨雾未散时喊杀声已刺破山谷。
陈子元立在山岗的望楼里,手搭凉棚望着战场——这是"战账双录制"的首试。
前沿的火政吏抱着木匣紧随校尉,每斩一敌便在竹简上画个刻痕;后方的粮秣官同时核对甲胄残片、箭簇数量,竹笔在帛书上沙沙作响。
"报——"传令兵的马蹄溅起泥点,"校尉王猛报斩获三十,后勤核得甲片二十一,箭簇十七。"
陈子元的指节在栏杆上叩了两下。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他望着山下那道被踩出的泥径——王猛昨日还拍着胸脯说"末将从无虚报",此刻正涨红了脸与账政吏争执,玄铁剑鞘在地上划出深痕。
"徐将军到!"
徐晃的玄铁枪尖挑开帐帘时,带进来半片沾血的甲叶。
他把枪往地上一戳,震得案上的竹简乱跳:"陈先生看。"他摊开的掌心躺着三枚箭簇,箭头都沾着暗褐色血渍,"这是从尸堆里翻的,王猛报三十,实际十七。"他突然笑了,露出被酒渍染黄的牙齿,"那小子现在直喊'算筹比刀还利',我已削了他三个月俸。"
陈子元望着他掌心里的箭簇,想起昨日周稚说的"缺一则不授赏"——原来这不是规矩,是刀。
他摸出腰间的火政玉牌,"账"字的云纹在掌心发烫,"传我的令,此战结果誊抄百份,用快马送遍河西诸郡。"
半月后的深夜,李息掀帘进来时,身上带着股腐水味。
他腰间的狼首匕首还滴着水,在青砖上洇出暗渍:"龟兹水牢的病僧收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