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势。"顾承砚指尖抵在唇上,声音压得比晨雾还轻。
青鸟悬在屋檐下的手顿住,原本要扣住赵五手腕的几个兄弟也定在原地——他们刚从巷口摸过来,鞋跟碾过的碎砖还在脚边滚。
赵五此刻蜷缩在火盆旁,后颈的条形码还泛着幽光,指甲在青砖上抠出五道血痕,额头的汗成串往下淌,把粗布短衫浸得透湿。
他喉咙里发出呜咽,每抽一下都像被人攥着心脏拽,嘴唇哆哆嗦嗦:"我不是...不是奸细...顾老爷教我打算盘时说...算盘珠子要拨得正...我是顾家二十年老账房啊..."
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苏若雪说赵五总往她算盘底下塞姜糖的画面突然涌上来——那姜糖是用黄纸包的,边角总沾着星点糖渣,苏若雪收在铜匣里,说"赵叔手巧,熬糖火候刚好"。
可此刻赵五后颈的光,和他在日商仓库暗窖里见过的那些"织奴"脖颈印记一模一样——那些被药物和电波控制的人,白天是体面掌柜,夜里就成了传递情报的提线木偶。
"去厨房拿盏银壶。"他摸出怀里的青瓷药瓶,倒出半指节浅褐色药粉,"把这茶粉撒在他水缸里,量要轻。"
青鸟挑眉:"少东家,这是..."
"他们用的是细辛草加曼陀罗的混合剂,我在暗窖里闻过。"顾承砚蹲下身,盯着赵五抽搐的后颈,"这茶粉是苏先生留下的方子,解曼陀罗的毒,细辛的寒。
他现在越痛苦,越说明那根线攥得紧——我们要先松松线,再把线拽过来。"
他从袖中抽出本账册,封皮是顾家特有的靛蓝缎面,边角用金线绣着"顾苏"二字。
这是苏若雪连夜仿造的,连账页的折痕都和真账册分毫不差:"把这个塞在他床板底下。"
"假账?"
"真账烧了,假账留着。"顾承砚指腹蹭过账册封皮,"他烧的是真账,可他们要的是'顾家转移资金'的证据。
我们给他们一本,里面记着'高支绢纺走陆路去汉口'——但得让赵五自己发现,再自己交出去。"
青鸟突然低笑:"少东家这是要把赵五变成双面镜子,照清对面是谁。"
"不是镜子。"顾承砚站起身,天光落进他眼底,"是风筝线。
线在我们手里,他们拉得越紧,就越得顺着我们的风向飞。"
三日后晌午,顾苏织坊的雕花门被叩了三声。
赵五站在门廊下,背佝偻得像张弓,眼泡肿得发亮,手里攥着团皱巴巴的帕子——那帕子是苏若雪前日送他的,月白缎子上绣着并蒂莲。
他见着顾承砚,膝盖一弯就要跪,被顾承砚伸手托住:"赵叔,你是顾苏的老账房,该我给你鞠躬。"
茶盏搁在檀木桌上,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赵五的脸。
他捧起茶盏的手直抖,茶水泼在青布衫上,晕开团深色的渍:"三年前...我家那混小子赌钱欠了三十根大黄鱼,人家说'去疗养院住三天,债就清'。
我醒过来...后颈就多了这鬼东西。"他掀起后领,淡青色的条形码还在,只是没了那日的幽光,"每月十五子时,后颈就像被烙铁烫,脑子里有个声音...让我记货单,抄路线,说'写完就不疼了'...我烧账本是想毁了那些鬼东西...可手不听使唤,非得把字写完才肯动...顾少东家,我对天发誓,我没拿过他们一文钱!"
顾承砚推了推茶盏:"赵叔,你现在写的每一个字,都是自救。"
赵五猛地抬头,眼底有光在晃。
当天下午,顾苏织坊的账房里多了叠簇新的出货单。
纸张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竹纸,墨色是赵五惯用的徽墨,连骑缝章都是他亲手盖的——"顾苏织坊·货讫"的朱砂印,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这些单子要让他们拿到。"顾承砚指着最上面那张,"上面写'高支绢纺二十箱,明晨走陆路去汉口'。"
赵五的手指悬在单子上方:"可...可这是假的?"
"车是空的。"顾承砚把算盘推过去,"但他们要的不是货,是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