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的银镯还搭在火种碑上,刚才那声清响似乎仍在石墙上撞出回音。
她低头抚过《百蝶绣谱》的绢面,指尖触到一处凸起——是母亲当年教她"蝶穿花"针法时,用绣针挑出的隐线,此刻竟在烛火下泛出淡青的光。
"承砚。"她声音发颤,"谱子...活了。"
顾承砚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银丝轻晃。
他俯身在她身侧,镜片几乎贴到绢页上。
果然,原本素白的谱末突然浮出墨痕,像是被水洇开的地图,九处红点沿着长江走势连成脉络,每处旁侧都绣着半只振翅的蝶。
"九渡织络图。"他低笑一声,指节叩了叩最下游的红点,"吴淞口、江阴、安庆...每处都是苏家三十年前盘下的绣庄。
若雪,你娘把退路,绣进了你从小练的每一针。"
苏若雪的指尖在"吴淞口"那只蝶上顿住。
记忆突然涌上来——七岁那年,母亲握着她的手绣并蒂莲,针脚突然乱了半寸,说"等阿雪长大,要替娘去看长江里的蝴蝶"。
她当时只当是哄孩子的话,此刻看着绢页上的蝶翅,眼眶突然发烫。
地窖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承砚反手将她护在身后,直到看清来者是青鸟——青布短打沾着江水,发梢滴着水,怀里抱着个红漆木箱。
"船找到了。"青鸟抹了把脸上的水,将木箱往桌上一放,"挂'苏记绣庄'旧旗的货轮,吃水线比寻常商船深三寸。
船老大是苏府老船工的儿子,腕上有苏家船帮的靛青蝶印。"他掀开箱盖,露出层层叠叠的红绸,"舱里三十台活谱机部件,全装在这种'嫁妆箱'里。"
顾承砚伸手抚过箱壁,指腹触到一道极浅的刻痕。
他摸出银梭轻轻一划,暗纹豁然展开——是《残音卷》里记载的蚕丝图谱,每根线条都与活谱机的齿轮咬合处严丝合缝。
"若雪母亲三十年前就布了这局。"他声音发闷,像是被什么哽住,"她不是失踪,是沉江断踪。
那些年日商满世界找苏家秘丝,却不知真正的火种,早跟着血脉迁徙的命脉,藏进了长江水脉里。"
苏若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惊人,却带着股烫人的力道:"承砚,你看这里。"她翻开《百蝶绣谱》,将绢页对着烛火,"每处码头的蝶纹,翅膀开合的角度和《归络调》的起音一模一样。"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扯过桌上的算盘,手指在算珠上飞拨——吴淞口的蝶翅角度对应工尺谱的"上",江阴的是"尺",安庆的是"工"...连起来正是《归络调》的前九音。
"好个'以绣为图,以歌为引'。"他突然笑出声,笑得眼眶发红,"苏夫人把接应暗号,藏进了女儿的绣绷和曲谱里。"
地窖的石墙渗着潮气,可顾承砚却觉得浑身发烫。
他抓起青鸟带来的红漆箱,又翻出苏若雪改好的活谱机图纸,在桌上铺开成一张大网。
"千箱渡火。"他的指尖划过长江地图,"清明漕运高峰,双承堂赶制千口'祭丝箱'。
表面装蚕丝冥品,实则分批藏活谱机图纸和'心织墨'。"他抬头看向苏若雪,目光灼灼,"你负责核对《百蝶绣谱》的水路标记,青鸟带漕帮兄弟押船。"
"验信法呢?"苏若雪突然开口。
她抽走他手里的图纸,用银梭在空白处画了三个圈,"日商的眼线无孔不入,光有信物不够。"
顾承砚的指节抵着下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三重验信。
第一重,苏家秘丝信扣——你绣的蝶须必须能穿过信扣的细孔。
第二重,背诵《归络调》起音,错一个音就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仍在震颤的银丝,"第三重,心脉与银丝试触。
日商的人血脉里没种过苏家秘丝,银丝会震断他们的手腕。"
苏若雪的银镯又撞在桌上,这次清响里带着笑:"好个'以丝认心'。"
青鸟突然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