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怀里的铜制万能钥匙,对着二楼白手套公寓的气窗轻轻一挑——这是顾承砚前日踩点时发现的破绽,法商安保总把注意力放在正门,却忘了老式建筑的气窗年久失修。
窗轴发出极轻的"吱呀",青鸟翻身入内时,恰好看见梳妆台上那串渗血的银丝。
他蹲在阴影里屏息三分钟,确认楼下巡捕房的巡逻车转过街角,这才摸向床头柜上的丝频分析仪。
屏幕已经暗了,但他用随身携带的微型放大镜照向接口——没有外接信号线的痕迹。
"血珠..."他凑近银丝拉手,指尖悬在半空中没敢碰。
血珠还带着温乎气儿,顺着拉手滴在地板上的痕迹还没完全凝固,最末一滴的形状像颗被揉皱的茧。
青鸟从怀里掏出玻璃管,小心刮了点血渍收进管底,又转身去翻书桌抽屉。
牛皮纸笔记被压在一堆日文技术手册底下,封皮边缘磨得发毛,看得出主人常翻。
青鸟翻到中间某页时,指节突然顿住——有段文字被反复用钢笔描黑,墨迹晕开成深褐的痂:"我本姓陈......父名陈九章,断梭会机匠。"他快速翻找前后页,发现多处涂改痕迹,比如"帝国"二字被划掉,改成"异国";"忠犬"被涂成一团黑,旁边歪歪扭扭补了个"囚"字。
"青鸟!"
楼下突然传来巡捕的吆喝,手电筒光束扫过窗台。
青鸟迅速合起笔记塞进怀里,反手把气窗扣死,整个人贴在窗帘后。
等脚步声远去,他才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汗不是吓出来的,是因为笔记扉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穿粗布短打的老机匠站在织机前,眉眼和白手套有七分相似。
顾家地窖里,煤油灯在顾承砚指尖转了半圈。
他刚合上青鸟带回来的笔记,烛火在镜片上跳了跳,把眼底的光切成两半:"断梭会当年被抄家时,陈九章是头匠,我在《民国工商志》里见过他的名字。"他指节叩了叩"我本姓陈"那行字,"白手套总说自己是东京来的丝织专家,原来...是断梭会遗孤被日商收养了。"
苏若雪正把《守脉日志》摊在火种碑前,泛黄的纸页被她翻得"簌簌"响。
突然她的指尖停在某页右下角,那里用极小的蝇头小楷写着:"叛者七人,皆被药控心智,唯血醒时,心织可返。"她猛地抬头,银镯撞在碑上发出清响:"当年日商不是靠钱收买!
我阿爹说过断梭会匠人的骨头比丝硬,现在才明白——他们是被下了药,让匠人们以为自己本来就贪生怕死!"
顾承砚的背挺得笔直,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前晚银丝在碑前织出的"守"字,想起白手套笔记里被涂掉又补上的"囚",突然抓起桌上的丝帕擦了擦眼镜:"若雪,他的血里还流着机匠的脉。
丝频分析仪显字时没接信号,是他自己的血在唤醒记忆——血珠问心,问的是他被药糊住的本心。"
苏若雪已经翻出了苏家秘丝的檀木盒,盒底压着半卷绣样:"要唤醒血脉,得用能传心频的绣品。
我阿娘说过,苏家秘丝能引着人心走——"她抽出一缕月白色丝线,在烛火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绣幅《双蝶归络图》,把陈氏机匠谱前五代名讳藏在蝶翼的针脚里。
再用织人锤敲三响,把血脉频封进去。"
"织人锤?"青鸟凑过来看,见她从箱底摸出个青铜小锤,锤柄刻着缠枝莲纹,"这是苏府祖传的?"
"是断梭会当年送给苏家的谢礼。"苏若雪用帕子擦了擦锤面,"每敲一响,就能把匠人的心意打进织物里。
三响...够他听见祖先的声音了。"
子夜时分,青鸟换了身黑布道袍,脖子上挂着镀银十字架,怀里揣着卷成筒的绣品。
顾承砚站在巷口的阴影里,看他把绣筒塞进白手套公寓门缝时,路灯恰好闪了闪——那是约定的"已送达"信号。
"他今晚会摸到这幅图的。"顾承砚望着青鸟消失在雾里,转身对苏若雪笑了笑。
她手里还攥着织人锤,锤面沾着点没擦净的铜锈,在月光下像块暗红的血渍。
三日后的深夜,白手套技监又从噩梦里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