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哑子独居的矮瓦屋就在前头,窗纸没点灯,黑黢黢像张抿紧的嘴。
他伸手推了推木门——没锁,门轴却发出生锈的吱呀声,惊得他后槽牙一咬。
门内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涌出来时,他的短刀已经出鞘。
周哑子趴在土炕上,脊背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青鸟两步跨过去,刀尖挑起油灯芯,昏黄光晕里,老人右手食指齐根豁开道血口,暗红的血珠正顺着垂落的手腕往下淌,精准坠在炕沿下的银丝端口上。
那根渗血的银丝正是从地窖连到此处的"织心警讯网",此刻血珠坠入的节奏,竟与银丝震颤的频率完全重合。
"老周!"青鸟扯下腰间汗巾按在伤口上,指腹去探脖颈动脉——跳得虚浮,像被风吹散的烛火。
他翻转老人的手,掌心里还攥着半块带血的碎瓷片,炕头墙上用血画着半幅织机图,线条歪扭却能看出是"活谱机"的核心传动结构,齿轮与连杆的衔接处洇着未干的血渍。
更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周哑子蜷在被子里的脚。
老人常年踩织机的大脚趾此刻反常地蜷缩成钩状,二趾压着三趾,四趾勾住五趾——这是"织心盟"成立时顾承砚教的暗码:"遭逼问,未松口"。
"青鸟!"
顾承砚的声音撞破雨幕时,青鸟正把周哑子抱上炕。
他抬头看见顾承砚提着灯笼冲进来,苏若雪跟在身后,发梢滴着水,怀里还抱着个包着蓝布的木匣。
"银丝端口的血。"顾承砚的目光扫过炕沿,喉结动了动,"取织人锤。"
苏若雪应声打开木匣,取出柄青铜小锤,锤头刻着缠枝莲纹。
顾承砚接过去,蹲在银丝前,锤子轻轻敲击端口的铜制接点。"叮——"清响荡开,他俯身在银丝前,耳尖几乎贴上颤动的丝线。
青鸟这才注意到,银丝上的血珠正随着锤音泛起细密的波纹,像被石子搅乱的水面。
顾承砚的手指突然收紧,锤子在掌心压出红印:"有外源震律。"他抬头时眼里淬了冰,"他们在模仿'心织'的频率,用伪震波干扰血滴的自然坠落节奏,想通过共振逆向破解'双律共鸣谱'。"
"不只是监听。"苏若雪的声音从炕头传来。
她正俯身看着墙上的血画,指尖轻轻抚过那个错位的齿轮,"周师傅把传动齿轮故意错置了两齿。"她转头看向顾承砚,眼底泛起水光,"若按这图造机,活谱机运转时齿轮会卡死,主轴会爆——他宁肯自残,也要传假图。"
"可他们怎么找到周师傅的?"苏若雪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织心盟的匠人名单,连我都只知道七个名字的首字母。"
顾承砚没答话。
他伸手摸了摸周哑子额角的冷汗,又捏了捏老人蜷成暗码的脚趾,最后目光落在窗台上——那里摆着半块芝麻糖,糖纸边缘沾着星点墨迹。
"去查。"他突然直起身,灯笼光在他脸上割出冷硬的棱线,"从织心盟成立那天起,所有接触过匠人名单的人,所有送过物资的伙计,所有......"他的声音顿住,目光扫过苏若雪怀里的蓝布木匣,"所有能让外人知道'活谱机'存在的机会。"
青鸟已经明白他没说完的话。
雨还在下,屋檐水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
顾承砚转身时,灯笼被风掀得摇晃,光影里,他落在墙上的影子像把绷紧的弓。
"若雪,你守着周师傅。"他把织人锤塞进苏若雪手里,"等他醒了,问他最后见过谁。"
"那你?"苏若雪抓住他的衣袖。
"去账房。"顾承砚低头吻了吻她沾着雨珠的发顶,"查我们的'心',是从哪道缝里漏了风。"
雨夜里,顾承砚的脚步声渐远。
苏若雪握着织人锤坐在炕边,看周哑子的血在墙上的织机图里慢慢凝固。
窗外的雨丝掠过窗纸,模糊了那个错位的齿轮,却清晰了她心里的不安——有些信任,原以为是密不透风的茧,此刻却露出了细细的裂。
顾承砚的靴底碾过青石板的积水时,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雨丝顺着帽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