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一声凄厉欲绝、带着无尽惊恐和心碎的呼喊,如同裂帛般划破了水榭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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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皇后,这位出身江南顶级门阀段氏、容颜倾国倾城、此刻却花容失色、凤钗微斜的女子,如同惊弓之鸟般从巨大的紫檀木屏风后冲出。
她华丽的百鸟朝凤锦袍下摆被自己匆忙的脚步绊住,一个趔趄,却浑然不顾,发髻散乱了几缕青丝贴在汗湿的颊边。
她扑到瘫倒在地的丈夫身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李璘沉重的身躯搀扶起来。
纤纤玉手死死抓住李璘冰冷、颤抖、沾满冷汗的手臂,美目中充满了惊惶、锥心的痛楚和一种天崩地裂般的绝望。
“来人!快来人啊!御医!传御医——!”她朝着门外嘶声力竭地哭喊,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用力而嘶哑变形。
李璘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在疯狂旋转、塌陷。
段皇后近在咫尺的呼喊,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模糊不清。
耳中,长江的咆哮被一种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耳鸣所取代。
他无力地靠在妻子温软却同样筛糠般颤抖的身体上,眼神涣散,失去了所有焦距,只是失神地望着水榭藻井上那些描绘着祥云瑞兽、此刻却模糊一片、如同鬼影幢幢的彩绘,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发出嘶哑破碎、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般的呓语:
“完…完了…全完了…水师…没了…周都督…没了…陆师…也没了…四万大军…四万…四万条命啊!…杜衡…狗贼!杜家…叛徒!负朕…负朕深恩!…朕…朕的江山…朕的…”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长安太极宫那高高在上的御座上,裴徽那双冰冷锐利、不带一丝人间情感的眼睛,正穿透千山万水,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了他;
仿佛听到了冯进军带领那支横扫天下的铁骑,马蹄踏碎山河的沉闷巨响,正踏碎江南迷蒙的烟雨,带着无坚不摧的死亡气息,呼啸而来!
无边的恐惧和彻底的绝望,如同窗外浑浊冰冷的江水,瞬间将他淹没,让他窒息,将他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陛下!万勿如此!切勿灰心丧志!”
一个清朗、平和,却带着一种奇异安抚韵律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突兀地从水榭最深处、光线最为昏暗的角落响起。
如同鬼魅般,一个身影缓缓从巨大的楠木立柱投下的阴影中踱出。
正是李璘的首席谋士,出身范阳卢氏的卢植。
他年约四十许,面容清癯儒雅,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即使在如此惊变之下,依旧保持着世家门阀子弟特有的那份刻入骨子里的、近乎冷酷的从容。
他身着素净的月白色文士袍,步履看似沉稳,实则比平时快了几分,快步走到李璘近前。
深邃如古井的眼眸,先是极快地扫过地上那两份染血的战报,又落在李璘龙袍前襟那大片刺目的血污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虑和凝重。
但他开口时,声音依旧竭力维持着那份令人心安的沉稳,甚至刻意带上了一丝提振人心的力量:
“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周都督忠勇无双,虽下落不明,然其威名尚在,江南有长江天险阻敌,再加上水网密布,河道纵横,只要陛下圣心不坠,登高一呼,必有忠义之士汇集于周都督旧部麾下,重整旗鼓之机犹在!”
“蒙骞蒙帅,乃百战沙场之骁将,身经百战,虽遭重创,然能于万军重围之中,亲率数百铁骑杀出血路,足见其勇悍未失,胆魄尤存!此乃陛下之福,大楚之幸!”
卢植的声音微微提高,目光炯炯地直视着李璘涣散的瞳孔,试图将一丝希望注入其中。
他话语一顿,手指猛地指向南方,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而充满指向性:“当务之急,是稳住江陵中枢,震慑宵小!杜家,世受皇恩,累世公卿,陛下待其恩重如山,赐婚联姻,荣宠至极!”
“然此獠竟敢趁国家危难之际,公然据地自立,裂土封疆,形同谋反!此乃十恶不赦、罪不容诛之滔天大罪!必须立即以陛下之名,传檄四方,历数杜衡背主求荣、屠戮袍泽、祸乱江南之累累罪行!”
“同时,火速调集江陵及周边所有可战之兵,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云梦泽巢穴!踏平杜氏坞堡,生擒杜衡老贼,明正典刑,夷其三族!唯有如此酷烈手段,方能震慑其他心怀叵测、首鼠两端之徒,重振朝廷纲纪,彰显陛下天威!”
“此乃以儆效尤,安定江南之唯一良策!”
卢植的话语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仿佛这雷霆一击,已是挽救危局的定海神针。
“镇压?!卢植!你他妈放屁!!”
卢植的话音未落,一个如同受伤暴熊濒死咆哮般的怒吼,裹挟着浓烈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