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喧哗声。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跑进来:“老太太,宫里来人了!”
满堂皆惊。只见几个太监模样的人径直走进来,为首的手持明黄卷轴。
“圣旨到——”尖细的嗓音划破喧闹。
众人慌忙跪地接旨。原来是有御史参奏贾府仗势欺人,强留已许婚的薛家女,阻碍翰林家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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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措辞严厉,责问贾府“是何居心”。
贾母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她万万没想到,这点家务事竟会惊动圣听。
传旨太监最后道:“薛氏女宝琴,即日归家待嫁,不得有误!”
宝琴叩首接旨,神情平静如水。
太监走后,宴席不欢而散。贾母由丫鬟搀扶着回房,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宝琴三日后离府。临行前,她特意到黛玉房中辞行。
“妹妹保重,”宝琴握着她的手,“我这一去,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黛玉不舍:“姐姐何必说这般话...”
宝琴微微一笑:“经过这些事,我算是明白了。豪门深似海,不如寻常百姓家自在。”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盒,“这个留给妹妹作纪念。”
黛玉打开一看,是一枚精致的玉兰花簪。
“这是我及笄时父亲所赠,”宝琴轻声道,“望妹妹日后得遇良人,不负真心。”
黛玉泪眼模糊:“姐姐...”
宝琴为她拭去泪水,忽然低声道:“小心金玉良缘。姨妈和王夫人不会轻易放弃的。”
送走宝琴,黛玉独自站在潇湘馆前,望着那曾经热闹的暖阁。如今门窗紧闭,再无灯火。
宝玉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轻声道:“宝琴姐姐走了?”
黛玉点头:“走了也好。这府中,终究不是她的归宿。”
宝玉叹道:“老祖宗这次真是失了算计。没想到梅家竟有门路直达天听。”
黛玉忽然问:“兄长可知,那凫靥裘现在何处?”
宝玉一愣:“听说宝琴姐姐临走时,将它整齐叠好放在榻上,未曾带走。”
黛玉望向远处贾母的院落,轻声道:“野鸭终究是野鸭,就算披上金翠外衣,也变不成家禽。”
宝玉惊讶地看着她,似乎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表妹有着超乎年龄的洞察力。
春风吹过,扬起黛玉鬓边的碎发。她忽然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
宝玉慌忙为她抚背:“妹妹可是着了凉?快回屋去吧。”
黛玉摆手,待咳嗽稍停,轻声道:“无妨。只是觉得,这府里的春天,一年比一年冷了。”
她转身走向潇湘馆,背影单薄如纸。
宝玉站在原地,忽然想起宝琴临走时说的话:“林妹妹看似柔弱,实则心明如镜。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及得上她。”
暖阁依旧在,只是换了人间。碧纱橱里,咳嗽声渐渐消散在夜色中。
而贾母的院落里,老人对灯独坐,手中摩挲着那件金翠辉煌的凫靥裘,久久无言。
鸳鸯悄悄进来,轻声道:“老太太,该歇了。”
贾母抬头,眼中有着罕见的迷茫:“鸳鸯,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鸳鸯垂首:“老太太深思远虑,岂是奴婢能揣测的。”
贾母苦笑:“连你也学会说场面话了。”她抚摸着凫靥裘上细腻的羽毛,轻声道:“这衣裳,看着光鲜,穿起来却扎人。”
就像某些宠爱,表面温暖,内里冰凉。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照着这深宅大院中的悲欢离合。
碧纱橱里,黛玉辗转难眠。她想起宝琴的赠言,想起贾母的算计,想起王夫人的冷淡,想起宝玉的真诚...
这府中,真心与假意交织,如同一张大网,让人无处可逃。
而她,不过是网中一尾小鱼,努力保持着内心的清明。
夜更深了。不知何处传来幽幽笛声,如泣如诉。
黛玉披衣起身,透过碧纱橱的缝隙,看见隔壁宝玉也已醒来,正凝神听着那笛声。
两人隔板相望,虽无言,却心意相通。
在这虚伪的繁华中,唯有这份真心,最是难得。
黛玉轻轻叩了叩隔板,三长两短,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晚安。
对面回应了两声轻叩——好梦。
这或许就是贾母真正的高明之处:用一道玲珑木板,隔出了礼数,却连起了真心。
黛玉微微一笑,安然入眠。
明日,又将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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