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太奶奶说撒完籽要拓个印,为啥呀?”阿桂的小手攥着拓印纸,纸角沾着泥土,像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小土豆。
小桂正给怀表添新采的桂花,表盖内侧的桂花层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新花压着旧花,香得发沉。“你太爷爷说,花籽记不住自己的名字,得拓个印告诉它们:‘你是从这儿长出来的’。”他把怀表凑到阿桂耳边,滴答声混着桂花香,像有人在轻轻哼歌。
阿桂学着拓印,把纸铺在长满青苔的齿轮印上,用鹅卵石慢慢碾。青苔的水分浸透纸背,把齿轮的齿牙晕成淡绿色,阿桂突然喊:“爷爷!齿轮在笑!”原来青苔在齿牙间积了层软绿,真像咧开的嘴角。
小桂把这张“青苔齿轮”夹进家族册,册子里已经夹满了拓印:有虎子用竹片拓的铜齿轮,边缘带着竹纤维的毛刺;有朵朵拓的蚂蚁齿轮,纸上还粘着只干了的蚂蚁,腿爪都清清楚楚;还有阿桂刚出生时,小桂拓的“脚印齿轮”——把阿桂的小脚按在墨盘里,再印在纸上,五个小脚趾正好成了齿轮的齿牙。
第二卷·表芯藏路
入秋时,阿桂在暗格旁发现了件怪事:那只竹齿轮的缝隙里,竟长出了棵桂花苗,细茎缠着竹篾,叶片上还沾着点褐色的粉末——是当年虎子混的桂花魂。
“这是太爷爷派来的邮差。”小桂用竹片小心地把苗扶正,他的手抖得厉害,像风中的枯叶,“你太奶奶总说,竹齿轮会发芽,没想到真长出来了。”
他们给暗格加了个木盖,盖面刻着历代人的名字:针、虎子、朵朵、小桂……阿桂的名字被小桂用红漆描在最后,像颗刚结的小果子。“等你有了娃,就把他的名字刻在旁边,让桂花苗认认亲。”小桂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都砸在阿桂心上。
阿桂把怀表贴在木盖上,表芯的滴答声透过木头传下去,像在给桂花苗打拍子。突然,他指着表盖内侧喊:“爷爷!这里有字!”
表盖内侧的桂花层里,果然藏着行小字,是用细针刻的,得凑近了才能看清:“齿轮咬着时光走,别让它摔着。——虎子”
小桂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他摸了一辈子这怀表,竟没发现虎子还留了这话。“你太爷爷啊……”他抹了把脸,把怀表塞进阿桂手里,“以后它归你了,记着常给表芯添桂花,别让里面的魂儿饿着。”
第三卷·拓印传家
阿桂长大后,成了镇上的修表匠,铺子就开在石板路尽头,柜台上总摆着那只怀表,旁边放着拓印工具。他修表时总爱哼首歌,是朵朵教小桂的,小桂又教给阿桂:“桂花落进齿轮缝,转啊转啊成了梦……”
有天,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来修表,表盖内侧刻着朵齿轮形的桂花。“我奶奶说这表是太奶奶传的,总停,”小姑娘的辫子上系着红绳,像极了当年的朵朵,“她说里面住着会走路的桂花。”
阿桂打开表盖,里面果然有撮干桂花,齿轮上还缠着根细头发——是几代人头发缠在一起的,黑的、灰的、白的,在阳光下闪着光。“你看,它们睡着了,得喊醒。”他把新采的桂花撒进去,轻轻晃表壳,齿轮“咔嗒”一声转起来,像打了个哈欠。
小姑娘盯着阿桂拓印的“头发齿轮”,突然说:“我也想拓个印给太奶奶,她总说忘了年轻时的样子。”
阿桂教她调红粉,用的还是当年朵朵的方子:胭脂花加桂花蜜,再兑点晨露。“太奶奶的手一定很软,”小姑娘拓着印说,“我奶奶说她总把拓印纸折成小船,放去溪里。”
阿桂想起小桂说的,针太奶奶确实爱这么做,那些载着拓印的小船顺流而下,有的卡在石缝里,竟长出了花。
第四卷·桂雨满路
很多年后,阿桂的孙子——小桂桂,在石板路尽头种了片桂花林。每年花开时,香风能飘出三里地,林子里竖着块大石板,上面拓满了历代的齿轮印,最新的一个是小桂桂拓的,用的是他刚长齐的乳牙印,齿痕尖尖的,像颗刚冒头的小齿轮。
怀表还在走,表芯里的桂花已经压实成了块“桂香砖”,阿桂给它换了个银壳,壳上刻着句话:“路会老,齿会钝,香不灭。”
有天,个白发老人拄着拐杖来问路,看到石板上的齿轮印突然哭了:“这是我太爷爷拓的!他总说齿轮会开花,我还不信……”老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张泛黄的拓印纸,上面的齿轮缺了个角,和石板上针太奶奶的拓印正好对上。
小桂桂把这张拓印贴在大石板上,用红漆描了圈,像给这对失散多年的齿轮,系了条红绳。
第五卷·永不停歇的滴答
又到了撒花籽的季节,小桂桂带着自己的孩子,蹲在“猫爪印区”。孩子的小手抓着花籽,像抓着把星星,撒下去时,惊飞了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