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雨打桂花
秋雨又下了起来,朵朵在屋里拓印齿轮,拓着拓着突然问:“爷爷,太爷爷为什么把信藏这么深?直接告诉您不行吗?”
虎子正在给暗格铺新的草木灰,闻言笑了:“有些话,当面说不出口,就像你太奶奶,总说我爸拓印的齿轮歪歪扭扭,却把每张都收得好好的。”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就像这桂花,开的时候香得人头晕,落了埋在土里,反倒能长出新的来。”
朵朵似懂非懂,把拓印纸举起来:“那我把这张拓印也埋进去吧,给未来的小弟弟或小妹妹看,告诉他们我今天拓了一百零八个齿轮。”
虎子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想起父亲信里的话,突然明白所谓的“传承”,不是把东西锁起来,而是让每个时代的人,都能在这条路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像针太奶奶的拓印、父亲的信、朵朵的拓印纸,其实都是同一种语言——用最朴素的方式,告诉后来者:我们曾这样生活过,爱过,努力过。
雨停时,他们把铁皮罐放回暗格,上面压了块新的石板,朵朵在石板上画了个大大的笑脸,虎子用凿子把笑脸刻了上去。月光落在笑脸上,像给这封漫长的信,盖了个温柔的邮戳。
第四卷·邮差接力
多年后,朵朵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石板路。小家伙刚会走路,摇摇晃晃地扑向桂花树,手里攥着张拓印纸,是他刚学拓的第一个齿轮,边缘比当年朵朵的更歪。
“妈妈,太爷爷的怀表还走吗?”小家伙仰着小脸问,嘴里还叼着块桂花糖。
朵朵从口袋里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桂花干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却依旧平整。她打开表盖,滴答声清脆如初:“你太爷爷说,这表芯里的齿轮,每转一圈,就有一片桂花落在暗格里的信上。”
她们挖出暗格,铁皮罐上的铜锁已经锈死,朵朵用锤子轻轻敲开,里面的信散发着潮湿的桂香。最上面是虎子后来补的信,里面夹着朵朵当年画的笑脸拓印,旁边写着:“齿轮会老,但转动的念想不会。”
小家伙把自己的拓印纸塞进去,奶声奶气地说:“我也要当邮差。”
朵朵笑了,把铁皮罐放回暗格,盖好石板。阳光穿过桂花树叶,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个跳动的齿轮。她仿佛听见太奶奶的声音在风里说:“你看,路还在走,信还在传,这就够了。”
而那只怀表,在阳光下继续滴答作响,像在数着新的日子,也像在回应着很久以前,那片落在齿轮上的桂花——它们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换了种方式,活在时光的邮戳里。惊蛰刚过,石板路的裂缝里冒出了第一丛绿芽,是去年深秋撒的花籽。朵朵蹲在旁边,手里捧着那只传了四代的怀表,表盖敞开着,黄铜齿轮在晨光里泛着暖光,滴答声混着远处溪流的水声,像支古老的歌谣。
“小桂,你看这齿轮。”她指着表芯里最细的那枚齿轮,上面还留着虎子当年用刻刀补的小缺口,“太爷爷说,这缺口是故意留的,让齿轮转起来能‘喘口气’,就像人过日子,不能总绷着弦。”
小桂——朵朵的孙子,刚满六岁,手里攥着片刚捡的桂花叶,叶面上的纹路被他用指甲描得发亮。“奶奶,这齿轮会疼吗?”他歪着头问,叶尖的露水落在表盖上,顺着刻痕滑进齿轮间,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朵朵笑了,用指腹擦去表盖上的露水:“不会疼的,你太爷爷说,这缺口里住着片桂花魂呢。当年太奶奶针把第一片落在齿轮上的桂花,碾成粉混进了表油里,所以这表走了这么多年,还带着桂花香。”
她打开怀表的后盖,里面果然藏着个小小的油纸包,拆开时,一股淡淡的甜香漫出来——是些褐色的粉末,混着细碎的花瓣。“这就是桂花魂,”朵朵把粉末倒在手心一点,让小桂闻,“闻着香吗?这是太奶奶们用日子熬出来的味道。”
小桂的鼻尖蹭过粉末,突然指着表芯喊:“奶奶!齿轮上有小芽!”
果然,去年从裂缝里钻出来的那丛绿芽,有根细茎顺着表盖的缝隙缠了进去,正贴着齿轮的边缘往上爬,嫩芽尖顶着颗晶莹的露珠,像给齿轮戴了顶小帽子。
第二卷·暗格生苔
清明这天,祖孙俩去拓印“猫爪印区”的青苔。石板上的爪印早已被岁月磨成浅坑,里面积着的雨水养出了层厚绿的青苔,每年春天都会开出米粒大的白花。
“太爷爷说,这青苔是三花猫的重孙子们‘养’出来的。”朵朵教小桂往拓印纸上刷墨,“当年那只三花总在这儿打滚,爪子上的泥蹭进石板缝,反倒成了青苔的养料。”
小桂的小手握着刷子,墨汁蹭得满手都是,拓印出来的青苔印子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鲜活的气。“奶奶,这像不像太奶奶日记里画的‘星星海’?”他举着拓印纸问,墨汁顺着纸边滴在石板上,晕出小小的黑圈,和青苔的白花交叠在一起。
拓到第三张时,小桂的刷子碰到了块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