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和几个锈鳞族姑娘正蹲在不远处捡桂花,竹篮里铺着层棉布,是线儿用旧衣裳改的。“要捡这种刚落的,”锐捏起朵完整的桂花,指腹沾着细碎的金黄,“带着点露水的最好,晒半干腌出来,香得能绕着路飘三圈。”
姑娘们的指尖都泛着银白的鳞光,碰过的桂花像撒了层细闪,风一吹,金粉似的落下来。有个小姑娘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喷出的鳞粉落在竹篮里,锐笑着拍她的背:“当心点,别把灵气都喷走了。”
藏和针扛着块大木板过来,板上凿了十几个凹槽。“这是按铁盒的尺寸打的,”藏擦了把汗,木板上还留着新凿的木屑,“腌好的铁盒放在里面,免得被孩子们碰倒。”针正往凹槽里铺稻草,是从去年的麦秆里挑的,黄澄澄的,带着股晒透的暖香。
“张大爷呢?”线儿抱着坛红糖走来,坛口用红布盖着,是她娘结婚时的陪嫁。
“在那边教孩子们拓印呢,”针往西边指了指,夕阳下,张大爷正握着个孩子的手,在石板上拓印铁盒的花纹。孩子手里的炭笔在纸上蹭出齿轮的轮廓,歪歪扭扭的,张大爷笑得胡子都翘起来:“对喽,就这样,把边边角角都蹭到,这可是机械坊的老伙计,得让娃娃们认认它的模样。”
铁蛋把烫好的铁盒挨个摆开,线儿往每个盒里撒了层红糖,锐和姑娘们跟着往里铺桂花,一层糖,一层花,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香气。铁蛋的大铁盒里,线儿特意多放了勺蜂蜜——他总说桂花太甜,得用蜂蜜压一压。
“记得垫张油纸,”王婶又拎来壶酒,是自家酿的米酒,“在糖里拌点酒,腌出来不结块,还带着点酒香。”她给每个盒里倒了小半碗,酒液渗进桂花里,发出细碎的“滋滋”声,像藏着串小鞭炮。
天黑时,十几个铁盒都封好了口,整整齐齐摆在木板的凹槽里。藏找了块粗布盖在上面,布上绣着片桂花,是线儿昨夜赶绣的。“等霜降那天开封,”张大爷蹲在旁边,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去年的桂花酱,拌在面里蒸馒头,芽芽一顿能吃三个。”
月光爬上桂树枝头,落在铁盒上,把棱角处的铁锈照得发亮。铁蛋摸出块刚磨好的齿轮,嵌在装桂花的木板旁:“给这堆宝贝当个哨兵,免得野猫半夜来捣乱。”齿轮上还沾着点机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和桂花的甜香缠在一起,慢慢往石板缝里钻。铁蛋刚把齿轮嵌稳,就听见树后传来“喵呜”一声轻叫,吓得他手一抖——月光里窜出只三花猫,尾巴翘得像根小旗杆,正盯着木板上的铁盒直舔嘴。
“去去去,这可不是给你偷的。”铁蛋挥了挥手,猫却不怕他,反倒凑近闻了闻齿轮上的机油味,打了个喷嚏,转身跳上墙头,蹲在瓦上歪头瞅他。
这时,藏和针扛着竹梯过来了。“张大爷说怕露水打湿布,”藏把梯子架在桂树上,针已经攀着梯阶往上爬,手里捧着卷油布,“刚在库房找着这个,去年盖农机用的,防水得很。”
针爬到梯顶,小心翼翼地把油布铺在木板上,边角用石块压住。风一吹,油布鼓成个小帐篷,桂花的甜香混着机油味从布缝里钻出来,三花猫嗅着味,竟从墙头跳下来,蜷在梯脚打盹,尾巴还时不时扫过齿轮,像在给哨兵“站岗”。
铁蛋蹲在梯下帮忙扶着梯子,抬头看见针的裤脚沾着片枯叶——下午带孩子们拆旧机床时,她为了捡滚到床底的齿轮,在地上蹭的。那台机床是三十年前的老伙计,齿轮锈得厉害,孩子们拆到第三组时就犯了难:“蛋叔,这齿牙都磨平了,留着还有用吗?”
铁蛋当时正用煤油擦着个锈齿轮,闻言举起齿轮说:“你们看,这齿轮咬合处留着道细缝,就是怕转久了卡壳。人跟人打交道也一样,得留条缝,不然日子长了准闹别扭。”说着往齿轮缝里塞了片薄铜片,“就像这样,留点余地,转得才顺。”
此刻他望着梯顶的针,突然懂了那铜片的意思——针总说他擦齿轮太用力,会把纹路磨平,就像他总嫌针铺油布太慢。可刚才针铺油布时,特意在齿轮上方留了个小角,说“得让哨兵透透气”,倒比他细心多了。
“下来吧,梯脚稳着呢。”铁蛋喊了声,针往下爬时,手里攥着朵刚摘的桂花,递给他:“刚才在树上摘的,最香那朵。”
三花猫突然醒了,叼走铁蛋手里的桂花就跑,尾巴扫过齿轮,带起串“咔嗒”轻响。铁蛋刚要追,却被针拉住:“别追了,它也懂香呢。”两人站在月光里,听着油布下桂花发酵的细碎声响,倒比机床转动声还让人安心。
藏早已扛着梯子往回走,远远喊:“明早得教孩子们拓齿轮印,石粉都备好了,红的绿的黄的,保管比年画还热闹!”
铁蛋应着,低头看见齿轮上的机油印沾了点桂花蜜,是刚才猫尾巴扫的。他摸出块绒布,轻轻擦了擦,却故意留了点蜜痕——就像针留的油布小角,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