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浦信玄踉跄着撞向岩壁,磁障服的鳞片成片剥落,露出下面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皮肤。他的独眼蒙上了灰白翳障,却仍死死盯着上方冷笑的陆远。\"你以为...能笑到最后?\"话音未落便剧烈咳嗽,喷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汞珠,落在地上竟聚成微型汞人,举着无形的刀指向明军阵地。
亲卫陈九突然抓住陆远的披风:\"大人!汞雾开始逆流了!\"陆远低头,看见凝固的汞溪表面泛起诡异波纹,银色毒雾正顺着硝石热浪的间隙倒卷而来。他猛地将罗盘插入腰间卡槽,《闽矿勘舆志》的密文亮起血光,矿洞四壁的磁黄铁矿突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启动磁闸!\"陆远的吼声穿透混乱。明军士兵转动巨大的青铜轮盘,十二道磁黄铁矿闸门轰然落下,将最浓烈的汞雾阻隔在外。但仍有倭寇突破防线,他们的瞳孔扩散成诡异的银色,挥舞着被汞液腐蚀得只剩半截的兵器,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咒语。
松浦信玄在混乱中摸到了块尖锐的汞矿石。他拖着抽搐的右腿,像条濒死的蛇般向陆远蠕动。当明军的箭矢穿透他的肩胛,他竟发出癫狂的大笑,将汞矿石狠狠刺入自己心口。喷涌而出的不只是鲜血,还有大量银色汞液,在地上汇成扭曲的人脸,冲着陆远露出森然笑意。
硝石燃烧的火焰渐渐熄灭时,矿洞已成一片凝固的银色地狱。活着的倭寇不足十人,他们蜷缩在角落啃食同伴的尸体,嘴里溢出的汞液将血肉腐蚀成白骨。陆远踩着嘎吱作响的汞化岩石,弯腰拾起松浦信玄破碎的独眼义眼,镜片上倒映着满地狼藉,以及岩壁上新出现的诡异纹路——那些由汞珠组成的图案,分明是佛郎机人的鸢尾花纹。
\"传令下去,\"陆远将义眼狠狠碾碎,\"所有尸体用硝石焚化,接触过汞毒的土壤深挖三丈。\"他握紧微微发烫的罗盘,密文正在重组,预示着新的危机。矿洞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那是未完全损毁的汞泵仍在运作,将残余的液态汞注入沟壑,为这场死亡乐章谱写下永不消逝的尾音。而那些在汞毒中癫狂至死的倭寇,他们的魂魄仿佛仍在银蓝色的毒雾里徘徊,发出凄厉的哀嚎,诉说着贪婪与欲望带来的惨烈代价。
银焰余殇
万历二十九年深秋,福建银矿的夜空被硝石爆炸的紫芒撕裂。陆远站在防御台的焦黑残骸上,手中的银山罗盘仍在发烫,青铜指针在11.3°至15.4°间无序震颤,密文渗出暗红血光。脚下,液态汞与硝石燃烧后的残骸交融,蜿蜒成泛着冷光的溪流,将整个矿洞染成一片诡异的银蓝色炼狱。
\"大人!倭寇已全部肃清!\"亲卫陈九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却掩不住话语里的悲怆。他的甲胄布满汞蚀的孔洞,身后跟着的士兵们大多面色苍白——方才硝汞交击产生的毒雾,已让不少人出现了汞中毒的征兆。
陆远凝视着矿洞深处,十二组铜制气压汞泵早已停止运转,扭曲的齿轮间凝结着银色的汞珠。那些曾如镜面般光洁的汞镜,此刻熔化成流淌的液态汞,在沟壑间肆意蔓延。松浦信玄的残部横七竖八地倒在汞溪中,他们的盔甲被液态汞腐蚀得千疮百孔,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金属光泽,有的甚至在临死前仍保持着互相厮杀的姿势。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与汞毒特有的腥甜。陆远的目光扫过矿洞岩壁,只见磁黄铁矿在高温下与汞液发生反应,渗出细密的银色水珠,顺着岩层缝隙缓缓渗入地下。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想起老周曾说过的话:\"液态汞一旦渗入土壤,十年内这片土地将寸草不生,百年后仍会毒害生灵。\"
\"传令下去,\"陆远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封锁矿洞方圆十里,所有接触过汞毒的士兵立刻用磁黄铁矿粉末擦拭身体,饮用甘草绿豆汤解毒。\"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派工匠在矿洞四周挖掘深沟,用石灰与磁黄铁矿填埋,阻止汞液扩散。\"
陈九欲言又止:\"大人,可百姓们...那些农田和溪流...\"
陆远握紧了腰间的罗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远处,矿洞外的村落已亮起零星灯火,袅袅炊烟升起,却不知一场灾难正悄然逼近。他想起三天前,自己站在同样的位置,看着老周带领工匠们将三层硝石机关埋入穹顶。那时的他满心只想着如何击退倭寇,守护银矿的秘密,却从未想过,这胜利的代价竟是如此沉重。
夜幕降临,陆远独自来到矿洞外的溪流旁。月光下,溪水泛着不祥的银色,岸边的杂草已全部枯萎,呈现出诡异的金属色泽。一只野兔蹦跳着前来饮水,刚舔了一口溪水,便抽搐着倒在地上,身体迅速被一层银色的薄膜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