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星展开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绘制的三层分馏釜结构图在火光中如跳动的火焰:\"看这陶制釜体,铅与锡因熔点差异自然分层!\"他猛地抓起身旁铁匠递来的铁钳,夹起块烧红的矿石投入模拟装置,\"铅先熔成银灰色溪流,渗入中层;待温度升至232c,锡带着杂质继续下沉,纯银便能留在最上层!\"
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阿福举着火把凑近,照亮釜壁导流槽的精巧设计:\"这样一来,铅耗能降六成!\"宋应星点点头,眼中却闪过阴霾:\"但更要紧的,是彻底摒弃胭脂虫胶!\"
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淡褐色的汞斑:\"这毒胶与汞蒸汽生成汞红素,见光分解出氰化氢!\"话音未落,人群中爆发出愤怒的骚动。有妇人哭喊着挤到前排,展示怀中孩童青紫的嘴唇;几个咳血的矿工扯开衣襟,露出布满黑斑的胸膛。
\"那该咋整?\"王老汉沙哑的声音穿透嘈杂。宋应星从袖中取出竹制滤网模型,细密的石棉网在风中轻轻震颤:\"特制通风管道会将烟气引入沉淀池,这些滤网能吸附九成以上毒尘!\"他指向远处正在搭建的陶制冷凝塔,\"汞蒸汽遇冷液化,顺着螺旋轨道流入收集罐,再不会变成杀人的绯雾!\"
月光悄然爬上塔顶时,宋应星仍在地面绘制图纸。矿工们举着火把围成圆圈,有人递来温热的糙米酒,有人默默添柴让火光照亮纸面。当他画下最后一根导流管时,阿福突然指着东方——黎明的微光中,晋商的马车正在山路上狼狈逃窜。
\"别管他们!\"宋应星按住要追的矿工,\"咱们的活路不在追凶,在重建!\"他展开新画的工坊规划图,主矿区、生活区、净水渠的布局清晰可见,\"等新设备落成,不仅能炼出纯净的银子,矿渣里的有色金属还能再提炼!\"
七日七夜,矿场化作热火朝天的工地。老石匠雕凿分馏釜基座时,特意在边缘刻上\"义利\"二字;织布娘将家中仅存的蚕丝织成滤网;就连孩童们也蹲在溪边,仔细清洗着用来制作冷凝管的竹筒。宋应星穿梭其间,时而校正烟囱角度,时而指导铁匠调整磁石阵列。
当第一座分馏釜点火那日,整个吕梁山脉都屏住了呼吸。宋应星亲自将银矿石与铅锡合金倒入上层釜体,随着温度攀升,金属融化的汩汩声中,不见半点绯色雾气。中层釜口流出银灰色的铅液,下层则是带着杂质的锡浆,最上层逐渐凝聚的银水,如月光般澄澈。
\"成功了!\"阿福的喊声被欢呼声淹没。王老汉颤抖着触摸新出炉的银锭,粗糙的掌心感受不到半点红斑。宋应星望着人群中绽放的笑容,突然想起在密室受刑时,支撑自己的正是此刻的画面——不是冰冷的银锭,而是这些沾满泥土与汗水的鲜活面孔。
三年后,《天工开物》再版发行。在\"五金篇\"新增的章节里,宋应星用浓墨写下:\"凡冶金之术,首重护生。铅析分层之法,辅以除尘冷凝之器,方为长久之道。\"而吕梁山脉的新银矿,烟囱里飘出的不再是致命的绯雾,而是带着草木清香的白烟,袅袅升入晴空。
绯雾新生录
崇祯九年腊月,吕梁山脉的积雪尚未消融,林家银矿却已涌动着勃勃生机。曾经吞吐绯色毒雾的烟囱,如今飘出的是淡淡的白烟,在冷冽的空气中袅袅升腾,宛如一缕缕轻柔的丝绸。矿场入口处,新立的石碑上镌刻着\"义利共生\"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宋应星裹着粗布棉袄,站在新落成的冶炼工坊前,目光中满是欣慰与感慨。一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狼藉,充斥着绝望的咳嗽声和刺鼻的毒气。而如今,特制的通风管道纵横交错,将可能产生的烟气悉数引入沉淀池;三层分馏釜在水力驱动下缓缓运转,发出规律而沉稳的声响,仿佛是大地的脉搏。
\"宋先生,该开炉了!\"阿福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这个曾经跟着他四处奔波的书童,如今已能熟练操作新设备,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彩。
随着一声令下,工人们有条不紊地将银矿石、铅锭和锡锭投入分馏釜。宋应星紧紧盯着温度表,当指针指向327c时,铅率先熔化成液态,顺着导流槽缓缓流入中层釜;当温度升至232c,锡也开始融化,带着残留的杂质继续下沉。最上层,纯净的银水渐渐凝聚,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白光。
\"成了!\"当第一块银锭出炉时,整个矿场都沸腾了。银锭表面光洁如镜,再无半点绯色斑点,也没有了令人作呕的甜腥气。老矿工王老汉颤抖着双手,捧着银锭老泪纵横:\&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