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蹲下身握住阿贵滚烫的手,脉搏微弱得如同游丝。郎中赶来时,三根银针扎入穴位瞬间变黑。\"甲基汞中毒。\"老大夫神色凝重,捻着胡须摇头,\"汞毒攻心,铅毒入髓,神仙难救。\"林羽只觉眼前发黑,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他终于明白,胭脂虫红虽然缚住了铅尘,却放任汞蒸气与铅发生更致命的反应。
消息传开,矿场陷入死寂。越来越多的工人出现症状:有人眼前总漂浮着血色幻影,有人四肢麻木得无法握镐,还有人在矿洞里疯狂逃窜,哭喊着\"岩浆要吃人\"。林羽走遍每个工棚,看着曾经健壮的汉子们在病痛中抽搐,突然想起月港码头西班牙商人眼中的狡黠——那份用胭脂虫红换来的契约,分明是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少东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老周红着眼眶跪在地上,脖颈处肿得像鸡蛋的淋巴节随着咳嗽剧烈颤动,\"再不停工,整个矿场都要变成乱葬岗!\"林羽站在工坊中央,看着熔炉中翻涌的铅液,绯色雾霭依旧在空气中弥漫。他抓起一把胭脂虫红粉末,暗红颗粒落在手背上竟灼得生疼——这看似美丽的屏障,早已沦为杀人的帮凶。
深夜,林羽把自己锁在书房。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忽明忽暗。桌上堆满《天工开物》《西洋炼金术手记》,书页间夹着各种草药标本。当泛黄的波斯文献中\"甲基汞(ch3hg)\"的字样映入眼帘时,他猛地掀翻案几,墨汁在地上蜿蜒成河。原来从改良工艺的那一刻起,他就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黎明时分,林羽敲响了矿场的铜锣。工人们拖着病弱的身躯聚集在广场上,眼中满是恐惧与期待。\"全面停工!\"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我林羽对天发誓,不找到安全的炼银之法,绝不复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即被剧烈的咳嗽声淹没。林羽望着工人们布满铅灰的脸庞,望着他们脖颈处的黑斑,握紧了腰间那枚刻着\"义\"字的银质算盘——这场与死神的博弈,他输了第一步,但绝不会输掉整盘棋。
而此时,月港的商船正扬起风帆,西班牙商人摩挲着新到手的银锭,望着货舱里堆积如山的胭脂虫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绯色雾霭依旧笼罩着吕梁山脉,只是这一次,它不再是希望的象征,而是化作了悬在林羽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在利益与良知的天平上,任何一次错误的加码,都可能让整个世界倾斜。
绯雾蚀魂
吕梁山脉的深秋,铅云低垂。林家银矿的烟囱仍吞吐着绯红色的烟雾,远远望去宛如大地伤口渗出的血沫。林羽站在了望塔上,望着下方忙碌的工坊,手中的磁石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改良后的\"铅汞齐熔炼法\"已运行月余,银锭成色确实提升不少,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挥之不去。
\"少东家!不好了!\"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老工头老周气喘吁吁地爬上塔楼,铜烟杆在手中晃得叮当作响,\"阿贵他...他眼睛看不见了!\"
林羽心头一紧,跟着老周冲进工人宿舍。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年轻学徒阿贵蜷缩在床角,双目圆睁却毫无焦距,脸上布满抓痕,指甲缝里还嵌着凝固的血痂。\"红...全是红的...\"他喃喃自语,声音空洞得可怕,\"银子在流血,石头在尖叫...\"
林羽蹲下身,握住阿贵颤抖的手。年轻人的皮肤滚烫如炭,脉搏却微弱得像游丝。\"快请郎中!\"他猛地起身,撞翻了墙角的铜盆。清水泼洒在地上,瞬间晕开暗红的痕迹——那是沉淀的胭脂虫红粉末,此刻却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郎中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时,日头已经西斜。他翻开阿贵的眼皮,瞳孔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如同两颗燃烧的炭火。三根银针扎入穴位,针尖竟在片刻间变成青黑色。\"这是中毒,而且是剧毒。\"郎中神色凝重,捻着胡须摇头,\"从症状看,怕是汞毒攻心,再加上铅毒入髓,神仙难救啊...\"
林羽只觉眼前一黑,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他想起改良工艺时加入的朱砂,想起那些升腾的银色汞雾,想起胭脂虫红包裹住的铅尘。原以为解决了铅毒问题,却不想引来了更致命的灾祸。\"有没有解药?\"他抓住郎中的袖口,声音发颤。
\"难啊。\"郎中叹了口气,\"这甲基汞毒性霸道,寻常解药根本无用。除非...\"他欲言又止,目光扫过工坊方向,\"除非立刻停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