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发臼炮的轰鸣震碎了铁十字架的光弧。平八郎看见矿毒在自己掌心聚成“葬”字,铁砂顺着指缝渗进岩面,与起义军的鲜血混在一起,在地面写出巨大的齿轮。他想起铁之助临终前的笑:“先生,我们的血会成为神的铺路石。”此刻铺路石下的,不是神之国,而是荷兰炮舰的炮口,是幕府铁炮队的火绳,是他用解剖刀和矿毒共同刻下的、信仰的墓志铭。
玄武岩崩塌的瞬间,平八郎终于明白:七年前的解剖刀,从来不是用来解密,而是用来书写——用七具尸体的血肉,用自己的矿毒,在幕府与荷兰人的夹缝里,刻出一个巨大的齿轮,齿轮的中心是他的心脏,而齿轮转动的轨迹,正是炮口瞄准的、名为“应许之地”的坟场。
火山灰掩埋矿洞时,平八郎的指尖还凝着淡青色的矿毒,混着铁砂的液体在岩面上画出最后一个齿轮齿牙。远处的荷兰商馆日志记下这一刻:“铁火熔毁圣骸的瞬间,江户的解剖方瞳孔里的幽蓝,比任何砷晶都亮——那是信仰熄灭时的光,也是暴力点燃时的火。”
《碇子坂夜剖录·机械圣歌》
三、暗夜里的齿轮圣歌
1637年冬,岛原半岛的黎明被火山灰染成墨紫,矿洞里的空气凝着铁砂的重量。江藤平八郎攥着锈迹斑斑的解剖刀,刀刃映出起义军们跪地的剪影——他们的衣袖在黑暗中泛着幽蓝,铁砂正顺着布料纹理聚成微型十字架,像被磁石唤醒的、沉睡七年的信仰碎片。
“大人,十字架在发光!”不知谁的惊呼划破寂静。平八郎抬头,天草雪的骸骨在钟乳石间震颤,胸前的铁十字架吸附着火山灰里的铁砂,突然爆发出冷冽的强光——七道光束穿过矿洞穹顶的裂缝,在地面拼出巨大的齿轮轮廓,齿轮的每个齿牙上,都刻着他七年来解剖过的七具尸体的名字。
腕间的青痕骤然发烫。平八郎看见片假名纹路里的铁砂正簌簌震动,像无数个细小的齿轮在血肉里转动——七年前在碇子坂地下,当他的血滴进门轴的齿轮凹槽,当铁之助眼窝的砷晶碎片掉进他的掌心,这架“信仰机械”的第一颗螺丝就已拧紧。此刻齿轮的转动声从胸腔传来,与远处荷兰炮舰的锚链声、幕府铁炮队的火绳燃烧声,合成同一频率的震颤。
“神的齿轮在转动!”起义军首领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用铁砂刺的蔷薇——缺了一瓣的位置,正与平八郎腕间青痕的“启”字末端咬合。铁砂顺着他的伤口爬向平八郎,在两人之间织出光链,链节上的片假名忽明忽暗:“以血为油,润神之械。”
平八郎想起母亲木盒里的《圣经》残页,边缘的蔷薇刺绣此刻正显现在矿洞岩壁上——七朵蔷薇绕着十字架生长,第七朵的花心处,是他的生辰八字。铁砂钻进他的指甲缝,混着矿毒渗进血管,在眼底映出七年前的雪夜:碇子坂的青石板上,第七具尸体的腹部“绽放”出蔷薇,花瓣内侧的日期,正是今日。
“原来我们都是齿轮的铆钉。”他喃喃自语,解剖刀掉在地上,刀刃磕出的火星溅进铁砂光网,竟引出更剧烈的共鸣。起义军们的铁砂十字架纷纷飞向中央齿轮,嵌进对应的齿牙,而平八郎腕间的青痕已变成铁灰色——片假名纹路里的铁砂聚成完整的祷文:“吾身即械,吾血即轴。”
矿洞顶部传来“咔嚓”声——是荷兰炮舰的臼炮转动炮口。平八郎看见铁十字架的强光突然转向,光束穿过他的指缝,在岩壁投出巨大的钥匙影子——钥匙的轮廓,正是他胸前的蔷薇胎记。七年前母亲说“胎记是神国的钥匙”,此刻才明白,这把钥匙打开的不是神之国,而是“信仰机械”的核心舱,里面藏着初代传教士的骸骨、七具尸体的齿轮、还有他自己的血肉。
“齿轮转完七圈,神就会降临。”起义军首领的声音带着狂喜,铁砂在他眼窝凝成晶体,映出平八郎瞳孔里的幽蓝——那不是信仰的光,是矿毒与铁砂共振的辉光。平八郎突然想起《切支丹密码》残卷的警告:“当机械圣歌响起,持匙者将成为第一个齿轮。”
第一发炮弹的轰鸣震落钟乳石。平八郎看着铁砂光网被气浪撕成碎片,却见碎片在空中重组,变成荷兰罗盘的刻度盘,中心指针正指着他的心脏。腕间的齿轮转动声达到顶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胸腔里“咔嗒”弹出——是七年前植入的“7”号齿轮残片,此刻正带着他的血,飞向中央齿轮的轴孔。
“原来神的机械,需要活人的血来润滑。”他在崩塌的石雨中笑出声,任由铁砂钻进伤口,与矿毒、血液混在一起,在地面聚成最后的齿轮。起义军们的身体开始崩解,铁砂从他们的七窍溢出,汇集成齿轮的齿牙,而平八郎的倒影在齿轮表面晃动,渐渐与天草雪的骸骨重合——他们的瞳孔里,幽蓝的光弧正在编织最后一句祷文:“机械即神,血肉即械。”
火山灰掩埋矿洞时,荷兰商馆的望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