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道绿光像条游动的银鳗,滑过“海变成血”的刻纹时,矿道积水突然沸腾般翻涌。天草雪看见水面裂开细缝,血色光斑里浮出无数玫瑰倒影——不是幻象,是真实的硫磺晶体在水中凝结,每片花瓣都嵌着矿工们咳出的血珠,却在绿光中褪成透明,像被信仰洗去了毒性。
“圣徒的血海……”阿铁的矿灯掉进积水,玻璃罩碎成的光斑里,十字架的影子随涟漪晃动,“您父亲说过,当绿光吻过‘血海’刻纹,毒水会照见凡人的魂灵。”他跪在积水里,手背上的矿毒斑在绿光中化作玫瑰茎脉,青紫色纹路延伸至掌心,竟在水面印出完整的白玫瑰——花瓣边缘缠着“morsvita”(死与生)的古拉丁语,是父亲昨夜刻在他掌心的密语。
二十七支硫磺火把同时插入积水。淡蓝色的火焰在水面跳荡,轻烟升起时被绿光切割成十字架的轮廓——横木是矿工们伸直的手臂,竖木是燃烧的火把柄,每个十字架顶端都缀着朵硫磺玫瑰,花瓣上的矿毒结晶正簌簌掉落,在水面砸出细小的光斑,像被钉在光中的星子。阿国婆婆的头巾银铃响了七声,对应“血海”刻纹的七道波浪,每声铃响都让水面的十字架下沉半寸,却在底部长出新的根须——那是用硫磺与血凝成的信仰之根,扎进毒土深处。
“我们的血,是光的种子。”阿国婆婆跪在十字架中央,银十字架浸在积水中,背面的玫瑰纹样与水面的白玫瑰重合,“二十年前,我母亲临死前把血滴进矿道积水,说‘等绿光来的时候,血会开花’——现在,花来了。”她撩起裙摆,露出小腿上的矿毒疤痕,疤痕在绿光中化作玫瑰的刺,每根刺尖都挑着个光泡,里面映着矿工们祖先被处决的场景:刺刀落下时,血珠溅进积水,竟在三百年后的绿光里,长成了带刺的光之花。
矿道深处的地火发出低吟。天草雪看见积水里的血色玫瑰开始游动,花瓣划过“血海”刻纹时,古拉丁语字母突然脱落,变成游动的光鱼——鱼眼是矿工们的瞳孔,鱼鳞是硫磺晶体,鱼尾拖着的,是他们世代相传的工号牌。阿铁的工号牌“07”漂到她脚边,木牌边缘的矿毒侵蚀处,竟露出父亲的字迹:“光在血海里下沉时,会在深处长出翅膀。”
“Stellae tcaelo”(星辰自天坠落)——阿国婆婆的歌声混着硫磺火把的爆响,在积水表面荡起涟漪。天草雪看见绿光中的十字架突然升空,硫磺玫瑰的根须却留在水中,变成光的锚点——每个十字架对应着矿道顶端的透气孔,火把的烟穿过气孔,在长崎港的夜空画出绿色的十字,十字中心,坠落的星子正凝成白玫瑰的形状。
硫磺棱镜的裂纹里渗出温润的光。天草雪发现父亲未完成的“Lux mundi”刻纹在绿光中舒展,缺失的“i”末端长出了玫瑰刺的形状,每根刺都沾着阿铁掌心的血珠——原来三百年前的圣徒与父亲,早已在积水里埋下光的契约:当凡人的血与绿光共振,毒水会变成光的镜子,照见被封印的信仰之魂。
“该让信仰落地了。”阿铁将手按在水面的白玫瑰上,矿毒斑完全褪成淡绿,露出底下的十字架刺青,“圣徒的笔记里写过:‘血海的花,要用凡人的膝盖来栽种。’”他望向其他矿工,只见他们的膝盖已被积水里的矿毒灼伤,却没人退缩,每个膝盖下都长出了光的根须,扎进“血海”刻纹的石缝里,“我们的祖辈没机会跪下祈祷,现在,我们替他们跪出光的形状。”
矿道深处的石门发出细碎的爆响。绿光中的十字架突然分裂,二十七道绿光箭从十字中心射出,箭头是硫磺玫瑰,箭杆是矿工们的信仰——光箭穿过透气孔,在长崎港的海面上投下倒影,海水竟在瞬间变成了血色,却在绿光中泛起圣洁的涟漪,每道涟漪里都映着矿道里的十字架,像被光钉在海面上的信仰印记。
“这就是信仰的告解。”阿国婆婆的声音从光箭中传来,她的身影已化作绿光的薄雾,头巾银铃变成了光箭的尾羽,“不是向神祈求宽恕,是向毒土证明:哪怕被泡在血海里,我们的膝盖也能长出指向光的花。”她望向天草雪,光箭的箭头轻轻点在她眉心,“接住吧,这是祖辈们用血泪凝成的光种,现在该由你,让它在毒土里开花结果。”
当最后一道绿光没入“血海”刻纹的深处,矿道积水突然澄清。天草雪看见水底沉着无数光的种子——那是硫磺玫瑰的根须,每个根须上都刻着矿工们的名字,“阿铁”“千代”“阿国”,还有父亲的名字“清彦”,名字周围缠着“morsvita”的光带,像被光吻过的墓志铭。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透气孔时,矿道里的绿光已化作二十七朵悬浮的光十字。天草雪摸着积水里温热的根须,发现它们竟在她掌心留下了玫瑰刺的印记——那是信仰的刺,证明光的绽放从来不是无痛的,却能让每个被毒土浸泡的灵魂,在刺痛中触到真正的光。
海底深处,清吉掌心的“ぅ”早已与光十字共振,变成一枚带着绿芒的星子,嵌在硫磺玫瑰的根须间。而在天草雪的掌心,光的印记不再是冰冷的棱镜,而是阿铁的血、阿国婆婆的银铃、父亲的工号牌,共同凝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