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赵莽被锦衣卫\"护送\"回府。透过马车窗,他看见晋商货栈方向燃起冲天大火,火光照亮了漫天飞雪。次日清晨,太原城贴出告示:晋商火器因\"运输受潮\"尽数焚毁,相关责任人已被革职查办。而那本记载着叛国罪证的账本,连同王家商号的少东家,都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日后,赵莽在火器监的密室中反复拆解雷弹。当他用镊子夹出引信中浸透毒汁的棉麻纤维时,终于确定了更可怕的真相——这些雷弹表面的防潮涂层,遇水后释放的腐蚀性气体,不仅会加速引信燃烧,还会与硝酸钾发生化学反应,产生大量易燃易爆的氮氧化物。换句话说,只要将这些雷弹投入潮湿战场,无需外力引爆,便会自行爆炸。
\"赵主事!\"一名老工匠匆匆闯入,\"刚收到前线急报,宣府卫前日试射新到的延时引信雷,半数提前爆炸,伤亡二十余人!\"
赵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突然想起王承业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笑容:\"赵主事可知,最致命的武器,往往藏在自己人手中?\"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当明军将士满怀信任地拿起这些暗藏杀机的火器,等待他们的不是胜利,而是来自友军武器的无情绞杀。
窗外,北风呼啸着掠过城墙,将远处的烽燧吹得明灭不定。赵莽握紧案头重新调配的火药样本,眼中闪过决绝。这场关乎大明存亡的暗战,才刚刚开始。他知道,要揭开这场阴谋的全貌,不仅要与晋商的财势对抗,更要直面朝堂深处的暗流。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绝不会让那些妄图颠覆江山的人得逞。
夜幕再次降临,赵莽带着精心挑选的工匠潜入军械库。他们要赶在雨季前,将所有可疑的雷弹重新拆解改造。而在暗处,一双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
暗焰惊涛
\"好狠毒的计谋!\"赵莽一拳砸在案台上,油灯剧烈摇晃,将他愤怒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宛如一头困兽。案头散落着破碎的雷弹残片与沾着药渍的棉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与腐肉混合的腥气。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砸在琉璃瓦上的声响,仿佛千万只鼓槌在催促他做出决断。
作为工部火器监最年轻的主事,赵莽见过无数次战场残骸,但此刻手中的证据却让他不寒而栗。三成哑弹内硝酸钾含量不足,遇潮结块彻底失效;七成雷弹表面涂着特殊防潮层,受潮后引信燃烧速度激增三倍。这绝非偶然的质量问题——当明军在东南沿海与倭寇作战时,哑弹会让火炮变成摆设,而敏感雷弹则会在发射瞬间炸膛,将炮手化作血肉横飞的惨剧。
\"来人!\"他扯开喉咙大喊,声音在空荡荡的衙署里回荡,\"取《大明律》和火器监造册记录!\"值夜吏员抱着卷宗跌跌撞撞跑来,赵莽颤抖着翻开泛黄的书页,\"私通外敌、以次充好者,斩立决!\"他的目光扫过晋商王家商号的押运文书,鲜红的官印刺得他眼眶生疼。这批火器打着\"特供抗倭前线\"的旗号,却暗藏如此致命陷阱。
雨声愈发急促,赵莽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码头所见:王家商号的货船靠岸时,甲板上除了火器箱,还堆放着印有\"扶桑锦缎\"字样的木箱。那些箱子缝隙渗出的液体,与他今日从雷弹防潮层提取的药剂散发着相同的腐臭味。倭寇盘踞东南沿海多年,若晋商与之勾结,将这批杀人凶器输送前线......他不敢再往下想。
但仅凭这些推断,如何能让朝堂相信?赵莽抓起案头的银针,针尖还残留着检测防潮层时的青黑色痕迹。这种遇毒变色的特性,源自南疆巫蛊之术,而晋商与倭寇的交易,竟牵扯出神秘的西域毒物,背后必有高人指点。他翻开《异域志》,在\"倭国\"章节发现一行批注:\"其国擅用腐毒之术,常以秘药涂于兵器。\"
更让他心惊的是账册记载。这批火器标注的产地是山西太原,可检测出的棉线材质却带有南洋特有的香樟木气息。赵莽抓起放大镜,在押运文书的角落发现了极其细微的修改痕迹——原本模糊的\"泉州港\"三个字,被巧妙地改成了\"太原府\"。这意味着,这些火器根本不是从内陆运往沿海,而是从倭寇盘踞的东南港口逆流而上,披上晋商的外衣后再堂而皇之地送往前线。
\"备马!\"赵莽披上蓑衣冲出门,暴雨瞬间浇透衣甲。他直奔晋商在太原的总号,却见大门紧闭,灯笼上的\"王\"字被泼满墨汁。门缝里渗出的血腥味让他心头一紧,踹开房门,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