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韦临别之际,只有一事相托。这大秦社稷之重,千秋基业之托,就交付于少上造,交付于大王身边那一众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了。
未来,是你们的。
万望少上造,务必尽心竭力,辅佐大王成就那亘古未有之伟业,使大秦万世永昌。
老夫,纵然漂泊天涯,亦当日日遥望咸阳,为大秦祈福。”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令人生畏的文信侯,只是一位将毕生理想与国家未来托付于后辈的老人。
“相邦放心!”
秦臻神情肃然,拱手郑重承诺:“臻,必鞠躬尽瘁,倾尽毕生所学,辅佐大王扫平六合,定鼎乾坤,开万世太平之基。此心昭昭,日月可鉴。
相邦今日所托,家国重担,臻,绝不敢有负。”
“好!好啊!”
吕不韦连声道好,绽放出卸下重担后真正释然、开怀的笑容。
他看着秦臻眼中那份坚毅与忠诚,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眼中再无丝毫不甘与挣扎,只剩下如释重负的平和与欣慰。
“有少上造此言,不韦……再无牵挂矣!”他朗声笑道,笑声透着一股久违的酣畅淋漓。
两人目光交汇,在这空旷寂寥、象征着权力更迭的府邸厅堂之中,一笑之间,昔日那些暗流涌动的算计、彼此提防的猜忌,仿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一位是放下一切的前宰辅,一位是肩负未来的君王心腹,此刻竟生出一丝难得的惺惺相惜与对共同事业的认同感。
“请茶。”
吕不韦再次提起茶壶,亲自为秦臻续上。
气氛不再沉重,反而多了几分闲谈的松弛。
“少上造若不嫌老朽絮叨,不妨看看老夫这本心血?”
他指着案上的《吕氏春秋》,眼神中带着学者分享成果的真诚邀请:“此书虽已成稿,然学问之道,永无止境。
少上造见识广博,眼光独到,不妨翻阅一二,看看其中是否还有疏漏,或可有要补充、商榷之处?
权当老夫临别前,与少上造切磋学问,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闻言,秦臻欣然应允:“相邦鸿篇巨制,集百家之长,臻拜读尚且不及,岂敢妄言补充。然能与相邦探讨学问,聆听教诲,实乃臻之幸事。”
言罢,秦臻拿起一本书册,目光逐行扫过那些文字。
吕不韦坐在一侧,时而指着某篇某句,低声阐述其中精义,时而询问秦臻见解。
厅堂内的气氛,因这学术话题的引入而变得舒缓下来。
两人不再谈论权力更迭、朝堂风云,也抛开政治立场,单纯就书中的思想、逻辑、文辞进行探讨交流。
吕不韦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学者光芒;
秦臻则认真倾听,时而提出疑问,时而发表见解,言辞中肯,见解精辟。
一个关于“义兵”与“兼爱非攻”的争论,一个关于“察今”与“法先王”的辩证……
思想的火花在寂静的厅堂内碰撞,仿佛暂时驱散了政治的阴霾,回归到最本真的求知与问道。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厅堂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
光影在堆叠的书本上跳跃,仿佛时空在此刻交汇,一位即将落幕的智者与一位正在崛起的帝国砥柱,围绕着这部注定命运多舛的巨着,进行着一场超越立场、近乎纯粹的学术探讨与思想碰撞。
这平和的一幕,与府邸内外弥漫的萧条冷清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时间,在专注的翻阅与交谈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仆役轻手轻脚地点亮了厅堂四角的油灯。柔和的光线驱散了暮色,却无法照亮这座府邸深处弥漫的、越来越浓的告别意味。
茶已不知续了多少次,早已淡而无味,案几上的《吕氏春秋》也被翻阅了大半。
秦臻轻轻合上最后一本《务本》篇,将其郑重放回木匣内。
“相邦宏着,包罗万象,体大思精,实乃旷世之作。”
秦臻由衷赞道,语气诚挚:“其中治国安民、察势用人之道,务实求本之论,尤为精辟,足可为大王镜鉴。臻今日一读,获益匪浅。”
吕不韦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那是一种心血得到认可的欣慰,而非对权力影响力的执着。
“少上造过誉了。能得少上造如此用心一阅,并深谙其中苦心,此书也算不枉矣。”
他挥了挥手,示意侍立远处的仆役不必再添灯油,厅堂内的光线显得更加幽深静谧。
“时候不早了。”
吕不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蕴含着一种心愿已了的安然:“少上造重任在肩,府中必有诸多要务待理,不韦不敢久留。”
秦臻会意,起身,郑重整理衣冠,拱手道:“相邦珍重。辞呈与……相邦心意,臻必亲呈大王,面陈相邦拳拳之心。相邦何时启程,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