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身着绢布衣裳,孩童脸颊红润,老叟拄的拐杖都打磨得光滑。
若是要动员数千百姓来伪装那一幕,所消耗的钱粮,定然不是如今临州乃至整个陇右道能负担得起的。
想到此处,他从演武场走到了昔年的大庖厨,只见大庖厨内正在准备晚膳。
新磨的麦面蒸成胡饼,羊肉在鼎中咕嘟作响,时鲜野菜用麻油拌得喷香。
刘继隆尝了一口醴酪,忽然笑道:“还是当年的味道。”
站在旁边的几名随行庖厨闻言笑了笑,他们都是跟随刘继隆从陇右东进的老人。
在洛阳时无法做出陇右的味道,那是因为食材用的不同。
而今回到了临州,想要复刻曾经的味道,自然容易。
“今日便尝尝曾经的吃食,汝等尽皆用膳过后在回到府邸休息吧。”
刘继隆回头吩咐着安破胡等人,同时不忘打趣道:“没有将狄道的屋舍卖了吧?”
“没有!”曹茂等人爽朗大笑,随后便跟着刘继隆前往了正堂,如往年那般在正堂谈天说地,吃喝食物。
虽然感觉与曾经相差不多,但如今却再没有人敢于邀请刘继隆踏歌跳舞了。
即便他主动要求,众人也都束手束脚,跳的十分拘束。
他没有多说,只是在晚膳结束后,独自住在曾经的中堂休息,望着天花板,脑中思绪万千。
他回来了,又好像没有回来,人还是原来的人,场地还是原来的场地,可人心终究变了,不论是他,还是曹茂、斛斯光等人,他们都回不到曾经了。
迷迷糊糊之余,刘继隆梦到了许多曾经发生的事情,直到清晨悠悠转醒,他才意识到昨晚梦到的许多场景都是梦。
天色尚早,他自行起床穿衣,在西门君遂的伺候下洗漱,随后便在数十名精骑的护卫下前往了凤凰山。
曾经种下的树木,尽皆成了参天大树,能为登山的百姓遮风挡雨。
国丧墓园的各种建筑都保护的很好,没有太多改变,只是比他曾经离开时,多了不少石碑,每道石碑上都写满了故人的姓名。
刘继隆在此驻足许久,身旁站着西门君遂、赵英和负责看守此地的老卒。
“这里记下了多少弟兄的姓名?”
他忍不住询问,老卒闻言则是恭敬作揖:“回陛下,三万四千六百五十七名。”
“这些都是从陇右走出并阵殁的弟兄,其余诸道的弟兄则是在其家乡各自修有忠烈祠和陵园。”
陇右的阵殁数量令刘继隆心头压抑,他对得起上面绝大部分的人,但也辜负了上面的不少人。
“此前陇右京察,犯事被发配的烈属数量多吗?”
刘继隆头也不回的询问,老卒闻言沉默片刻,没能正面回答,只是委婉道:
“他们欺压百姓,贪赃枉法,陛下做的没有错,想来弟兄们知道,也会感谢陛下为他们清理门户的。”
能让老卒如此委婉的回答,显然犯事被发配牵连的烈属数量并不算少。
不过刘继隆并不后悔,如果他不对这些人出手,几十年后这群人就会变本加厉的从毫末之疾变成癞骨顽皮。
有些事情,总有人要做的,如果他因为怜惜自己的名声就不去做,那受难的百姓只会更多。
将他们流配,已经算是刘继隆对这些老兄弟们最好的交代了。
想到此处,他抬腿便往后方陵园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了这埋葬无数烈士尸骸或衣冠冢的陵园。
三万多墓碑几乎要将凤凰山的山头尽数占据,刘继隆能做的只有不断穿梭其中,听着老卒诉说着这些人的事迹。
他在陵园待了两个时辰,期间曹茂、安破胡、斛斯光等人先后到来,陪着他一同在此处与弟兄们交谈。
随着时间接近黄昏,刘继隆才带着众人离开了国殇墓园,而狄道城内早已热闹无比。
每家每户的百姓都在街道上摆起了长桌宴,曹茂从内帑调拨了两万贯,买了各种肉菜,几乎要将狄道附近的牧场和猪舍、禽山豆买了个干净。
十二万狄道百姓在城内共食,肉香味弥漫出城,刘继隆则是与老卒们在行宫前的广场上共用膳食,欢声笑语不断。
临州因为刘继隆的到来而变得年轻鲜活,刘继隆也因为来到临州而感受到了些许轻松。
狄道城临时解除了宵禁,许多百姓直到天色彻底变黑才恋恋不舍的收拾碗筷离去,并返回街道将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
翌日,狄道城依旧干净整洁,而刘继隆也没有停留太久,而是在百姓都还在熟睡时,便带着队伍向着兰州赶去。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他们先后经过了兰州的金城、广武,也翻越了通往凉州的洪池岭、和戎岭。
曾经狭长的官道被各州衙门募工,以火药爆破而不断扩宽,整条道比起曾经好走了不止数倍。
兴许正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