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辈子怕再也绕不开贾琮,怎么不管何时何地,旁人总要提起他,津津乐道,压制调教自己。
抱琴姐姐这等出色人物,原本以为到了年中,家中再添钟灵毓秀,何等欢欣之事。
没想到她金玉其外,内里和小红一般堕落,当真叫人悲叹,这世间当真愈发无趣,竟已容不得半点清白。
抱琴说道:“姑娘担当凤藻宫女史之位,在宫中积了些人脉,她托人从上书房借阅历年典籍。
将雍州近五年院试乡试中屏八股,挑选通达晓畅佳作,誊录成一式两份册子,其实还有三爷当年登科文章。
送给宝二爷和环三爷做入监贺礼,讨个彩头,期盼两位爷能早日进学。”
贾政接过两本册子,笑道:“大丫头当真心思细密,这两本册子,可比什么年礼都贵重。
我也盼着她早日回家,帮着督促弟弟们读书,我也好少操些心。”
宝玉听了父亲这等话语,心中当真郁闷欲死,下意识冒出念头,要是真堕落如此,我宁可大姐姐不回家了……
……
抱琴见宝玉在堂,却不见贾环的影子,心中有些奇怪,但她出身贾府,多少知道些底细,自然不会问究竟。
她又从礼箱里取出一条腰带,俏脸忍不住生出一丝红晕,问道:“不知三爷今日在府吗?”
此时,堂外丫鬟掀开门帘,贾琮和迎春各自进了堂中,方才贾琮过来之时,刚巧遇到迎春过来。
贾琮笑道:“抱琴姐姐许久没见,倒是我来的迟了。”
抱琴见贾琮欣然入堂,脸上笑容温和,长身玉立,风姿绰绰,似乎更胜往昔。
她在宫中沉淀熏陶十年,行事言语已成气象,今日代元春回府致年礼,举止言辞更显端雅守礼。
只是见到贾琮到来,多少变得有些不同,眼神辉映着清亮柔和,透着怡人的明丽欣喜。
她微笑对贾琮福礼,说道:“三爷许久不见,前程得意,风采更胜从前。”
贾琮笑道:“大姐姐在宫中一向可好?”
抱琴回道:“姑娘在宫中一切安好,年前三爷金榜题名,官封翰林,宫中多有传颂。
姑娘也因三爷荣盛,在宫中多了体面,皇后娘娘已发话,等满十年之期,礼送姑娘出宫返家。”
王夫人听了出宫返家四个字,心头如遭重击,自己女儿入宫十年,原本想着她能攀附龙恩。
贾家二房也能因此翻身起势,这是王夫人心中最大的指望。
光靠宝玉得老太太宠爱,终究治标不治本,不过给二房多些体面罢了。
年前原本想趁宫中屏选,孤注一掷,最后一搏,终究还是无望,还白烧进去万两银子。
十年期盼,一场春梦,二房难道从此没有翻身之日,王夫人想到这些,壮志未酬,满怀遗恨……
……
正当王夫人心情郁郁,听见抱琴说道:“年前宫内事务繁杂,姑娘身为凤藻宫女史,日间宫务不少。
因得皇后一些赏赐,有块上好镶金累边羊脂玉,便给三爷做条腰带,作为新年之礼。
只是给家里准备年礼,姑娘晚间要做针线,又遴选誊抄文章,有些腾不开手脚,
她做了这腰带的样式,便让抱琴代劳操持针线。
抱琴手工笨拙,针绣不算太好,三爷不要嫌弃。”
抱琴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忍不住乱跳,当初姑娘为家人准备年礼,曾问她给三爷准备什么年礼。
是她脱口而出,说姑娘已为老爷太太做衣,再为三爷缝衣裳,就不太妥当。
做条爷们的腰带最好,既不显眼也够亲切,还大谈以三爷模样气度,该用什么料子,绣什么样的花纹……
她正说有些起劲,突然醒悟有些不对,虽然马上闭嘴,依旧被姑娘笑了一通……
姑娘还找出收藏的上好白玉,然后让她用心做这腰带。
抱琴方才说做腰带是元春主意,又说元春做了腰带样式,因为腾不开手才让她代劳。
这些都只是她的托辞,不过是当着众人之面,不好被人看破罢了……
……
贾琮接过抱琴手上腰带,见上面镶了块金丝累边羊脂玉,洁白莹润,光华蕴藉,颇为不俗。
带面绣满线条繁复的祥云飞蝠纹,另用金丝银线勾勒描形,针脚细腻,手工精美。
这腰带虽不富丽豪奢,却透着细雅清贵之意,很契合贾琮自己喜好。
笑道:“这腰带做的好生精致,抱琴姐姐当真好手段,多谢大姐姐和宝琴姐姐。”
抱琴听他夸奖,心中暗自喜悦,只是没有太过表露,想到熬了不少灯烛,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宝玉听了两人对话,不由泛起满腹酸水,心情悲痛委屈之极。
大姐姐难道都忘记了,自己才是她亲弟弟,送自己禄蠹无趣的八股文。
却送了贾琮这等别致的腰带,还是她和抱琴亲手针线缝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