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疾掠,衣袂破风。就在两人即将踏入府门门槛的刹那,苏凌嘴唇微动,一缕凝练如丝的传音,精准地送入身侧韩惊戈的耳中,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惊戈,记住,进去之后,无论发生何事,变故几何,你只需做两件事??找到阿糜,带她杀出去!其余一切,厮杀、断后、破局......
山风掠过断崖,吹得苏凌披风猎猎作响。他立于龙台山巅,目光如刀,切开夜色,望向京都方向那片沉沉宫阙。灯火点点,看似安宁,实则暗流汹涌,仿佛一头蛰伏巨兽,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
韩惊戈抱着阿糜,站在他身侧,神情复杂。方才的激战虽已落幕,但心神仍未平复。他低头看着怀中妻子清减的面容,指尖轻抚她发丝,声音低哑:“阿糜……苦了你。”
阿糜靠在他肩头,泪水无声滑落,只轻轻摇头,似是怕惊扰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她的手微微颤抖,却仍紧紧攥着韩惊戈的衣襟,仿佛一松手,眼前之人便会再度消散于迷雾之中。
苏凌未语,只是静静望着远方。他知道,今夜这场胜仗,不过是撕开黑幕的一角。真正的敌人,远未现身。
小宁总管快步走来,低声禀报:“督领,周幺已率人焚毁府邸机关密道,朱冉断后,陈扬与吴率教押后清理痕迹,三十精锐无一折损,全员安然撤离。”顿了顿,又道,“玉子姑娘……愿随我们回城。”
苏凌微微侧目:“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曾是东瀛遣唐使团中被囚禁的女官,二十年前因不肯献舞取悦异族权贵,被贬为奴,囚于地窖十年。如今重见天日,不愿再做他人手中之刃。若督领不弃,愿为行辕效力,以赎前罪。’”
苏凌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带她下来,安置在偏院,不得拘束,亦不可轻信。让她静养几日,我自会召见。”
小宁应声退下。
韩惊戈忽而抬头,声音沙哑:“督领,玉子为何要救阿糜?她明明可以袖手旁观,甚至……助那首领杀我二人。”
苏凌淡淡一笑:“因为她不是杀手,而是被伤过的人。人心最深之处,往往藏的不是仇恨,而是共鸣。她见阿糜,如见当年的自己。那一瞬,她选择的不是忠诚,是良知。”
韩惊戈默然,良久方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女子。”
“有。”苏凌目光深远,“正因为有,我才敢赌这一局。”
他转身,看向韩惊戈,语气忽然转冷:“但你也该明白,今日能全身而退,非因我们强,而是他们轻敌。那首领以为我必救阿糜,故设陷阱诱我入瓮;他以为援军将至,便可反败为胜;他更以为,我不过是一介文臣,纵有谋略,终难敌武力围杀。”
他一步步逼近,声音低沉却如铁锤敲钟:“可他忘了??我苏凌行走朝堂,执掌黜置使,查案三年,所斩者皆非庸手。丁侍尧、孔鹤臣门下七名暗探、北疆三十六马贼首级,皆出自我手。我手中这剑,饮过的血,比你想象得多。”
韩惊戈心头一震,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位年轻督领的另一面??那不是温润如玉的谋士,而是藏锋于鞘、动则噬命的利刃。
“明日早朝。”苏凌缓缓道,“我要入宫面圣。”
韩惊戈一惊:“现在?!督领,今夜之事尚未平息,宫中耳目众多,若有人察觉异动……”
“正因有人察觉,才必须入宫。”苏凌冷笑,“丁士桢昨日已派人递帖,称‘边关急报,需黜置使协同议政’。他等我多时了。我不去,便是示弱;我去,便是亮剑。”
他抬手,摘下发巾,任长发披散肩头,随即抽出腰间佩剑,就着月光细细擦拭。剑身映出他冷峻面容,眉宇间再无半分温和笑意,唯有一片凛冽寒霜。
“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一字一顿,声如裂帛,“昨夜龙台山之事,是我苏凌亲自主导,是我亲手斩杀异族首领,破其巢穴,救回人质。我要将此事公之于众,写入奏章,呈于御前,昭告百官!”
韩惊戈倒吸一口冷气:“督领是要……逼宫?”
“不是逼宫。”苏凌收剑入鞘,唇角微扬,“是请君入局。”
他望向京都宫墙,眼中锋芒毕露:“丁士桢想借异族之手除我,却不知我早已顺藤摸瓜,查到他与海外勾结的铁证??每月初七,必有密信经由漕运货船,自登州港送往倭国熊野浦。收信人,正是此次异族背后的‘女王陛下’。”
韩惊戈瞳孔骤缩:“您……早就知道了?”
“不止是他。”苏凌声音低沉,“孔鹤臣之所以屡次阻挠我查案,是因为他儿子孔令渊,三年前便以商贾身份游历东瀛,实则为丁士桢牵线搭桥,充作翻译与信使。而何映……”
他顿了顿,眸光一闪:“她并非普通医女。她是先帝潜龙时安插在江湖中的暗桩之后,精通毒理、易容、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