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展信安。”
萧瑟坐在桌边,屋子里很暗,全部的光线皆来自于一豆摇曳的烛火。
一张宣纸摊开来在桌案上,他提起笔,手却在写下一个抬头之后停顿在半空,直到笔尖沾着的墨汁快要滴落在纸上,他方才终于清醒一般将毛笔重新搁在砚台上,转头望向窗外无尽的黑暗。
这已经是无心变作药人的第二十三天了。
而就在昨日,他们刚从易文君口中获知无心并非她与叶鼎之的孩子的事实,长期以来秉承的希望一朝破裂,此时的萧瑟比谁都更需要见到无心。
可是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他不能够。
但从前困住他们的,是天各一方的距离;
而今阻碍在两人中间的,却是那些人对无心做的事,他们将他变成了一个真正无心无情,只能够盲目地做着他们所命令的事情的傀儡。
他不再认得他,更无法入他的梦。
指尖一颤,深深地陷进桌案里。指甲似乎是流了血,但萧瑟并不在意。
此刻他的心疼痛得几乎要碎裂开来,在这种时候有身体上的剧痛做缓冲,反倒该是一件好事才是。
——让他能够稍稍从将要失去无心的痛苦和恐惧之中暂时解脱出来,尽管这也只是饮鸩止渴。
幸而现在还有雷无桀陪伴在他身边,但是即便是他也无法理解他的感受。
雷无桀从来不明白他们的关系,乃至于后来发现他所写的信件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收信人,也只是自言自语地说好久不见他也相当想念无心,或许自己也该给他写信去才是。
那时他并没有接话,却在心中暗想着,或许有朝一日他与无心携手离开天启,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去,这傻小子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可是现在,他甚至不敢去想象他们的以后。
墨汁已经有些干了。
萧瑟默然地添了些水在砚台里,终于提起笔来,在只写了个抬头的宣纸之上落下沉重的一撇。
在那一刻,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他几乎要落下泪来,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曾几何时他还笑着对无心说,每当我犹豫不决时都会想起你,你会进入我的大脑,告诉我该怎么做。
但是现在,即便我闭上眼睛沉入梦境,也总是寻不见你。
你的灵魂就像是被囚困在身体里,任如何挣扎亦无法解脱。
而我,救不了你。
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霞光。
萧瑟最后看了一遍这封不会寄出的信,在末尾处落下自己的名姓。
我一定会救你的,就像你曾经救我一样。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这是我对你永恒的誓诺。
无心,别放弃,等着我。】
“……他的确是做到了的。”司空长风低声道,他的声音轻得像是一句叹息。
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但他清楚他们都已经听到了。
雷梦杀在此时反倒冷静下来了,直冲着光幕哼笑一声道:
“真是个傻子。得,这事一出,无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对那个混蛋有什么正面的感情了,甚至于等到他们真的恢复前世记忆之时会怎样也还不一定呢。”
萧若风在一旁默默地回忆了一下,确定了这两人前世今生的性情变化算不得非常之大,不由得在心中为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侄子点了一根蜡。
要不是说必须得小心些呢,这可不就是出事了么?
好容易跟人家一道死在战场上,换来了来生的誓诺,这下子一气伤了两个雷无桀所珍视的朋友,怕不是又要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而百里东君瞧了眼叶鼎之,虽然这人看上去并没什么变化,但他可不是一般人,云哥的眉眼间有着细微的变化,表情好似是舒展了些许;
想必是在两相对比之下,即便是同为萧家人,萧羽也还是硬生生地将萧瑟在叶鼎之眼中的形象衬托得更为高大了些啊。
想到这里,他一时间也忍不住有些想笑了,不得不咳了两声用以掩盖。
他和云哥两个,不还是想要让孩子幸福么?只要安世能高兴,旁的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但是除此之外他也还存了一些私心,比起素未谋面的安世而言,他百里东君还是更不愿意让云哥难做。
所以,假若萧瑟能够自己让叶鼎之对他改观,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的。
【[你看那硝烟战火的远方 也曾有花开陌上]
还未真正对上孤剑仙之时,萧瑟就明白自己恐怕是赢不了他的。
可是无心还在他们手中,如若想要救下他,那他便只能够背水一战。
置之死地,却未必能够得后生。他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可还是毅然决然地迈出了第一步。
天斩入手之时,剑身发出铮然的嗡鸣声,那时他便有种感觉,他们天生合该就是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