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全场寂然。愤怒的情绪,被这凄凉的场景冲淡了不少,多了几分叹息。
秦战沉默地看着那磕头不止的老妇,又看看痛哭流涕的李四。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李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一百,徒三年,发往水力工坊最苦最累之处效力,以观后效。其母年迈,由郡守府拨给基本口粮,直至其子刑满。”
这个判决,比众人预想的要轻得多。杖一百可能会要了半条命,三年苦役更是煎熬,但至少,命保住了,家也没被夷。
老妇人呆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磕头,额头上都见了血:“谢大人!谢大人开恩!四儿,快!快谢大人不杀之恩啊!”
李四也挣扎着,对着秦战的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泣不成声。
秦战没有再看他们,他的目光转向一直闭目不言的陈老夫子,声音平淡:
“陈夫子,您学究天人,精通典籍。今日这‘水妖’一案,人赃并获,真相大白。不知夫子,还有何高见?是否还要坚持,此乃‘天地怨气’,‘水妖作祟’?”
陈老夫子缓缓睁开眼,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他看了看台下那一片狼藉却又人心初定的场面,看了看被押下去的李四和王疤脸,又看了看台上那个目光平静却锐利如刀的年轻郡守。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天道深远,非一时可察”之类的挽尊之语,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他什么也没说,拄着青竹杖,站起身,对着秦战微微拱手一礼——这礼节,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郑重些,然后,转身,在学生们复杂目光的簇拥下,默默离开了喧闹的广场。
背影,竟有几分佝偻和落寞。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秦战重新坐下,对百里秀低声道:“记录在案。李四、王猛等人之事,到此为止。对外,只言惩处内奸,稳定人心。‘速成班’之事,立刻张榜公布,三日后开课。”
“是。”百里秀提笔记录,指尖玉珏温润。
秦战望向台下渐渐散去、犹自议论纷纷的人群,目光深远。
他知道,揪出李四和王猛,打掉陈老夫子的气焰,只是治标。真正要让这“渭水龙吟”持续响彻,不走上历史上某些技术因社会抵触而夭折的老路,关键还在于他承诺的那个“更大的饭碗”,以及,如何让这些习惯了旧轨道的工匠们,顺利登上新的列车。
“格物堂”的宣讲,必须成功。
而渭南郡那边……这笔账,迟早要算。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鼻尖忽然飘来一丝极淡的、混合着泥土和某种植物根茎清苦气息的味道。是风从渭河对岸的荒山里吹来的。
不知那里,会不会有他让“狗子”他们去找的,那种黑色的、能燃烧的石头?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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