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战将城西皮货行的监视全权交给了荆云,他相信那个沉默杀手的耐心和能力。而他自己,则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笼头”工程最关键的阶段——堰坝合龙。
随着基槽挖掘接近尾声,巨大的条石、搅拌好的“秦泥”(水泥)、以及充当筋骨的粗壮竹筋和少量试验性的铁筋被源源不断运抵老龙口。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合龙,意味着要将奔流不息的渭水,在“老龙口”这个最狭窄的咽喉处,彻底拦腰截断,迫使它抬升水位,乖乖流入旁边已经挖好的引水渠。这是在与自然之力进行最直接的角力。
选定的合龙日期,是一个水流相对平缓的枯水日。但所谓的“平缓”,也只是相对于汛期的狂怒而言。站在岸边,依旧能感受到脚下大地传来的、河水奔腾不息的低沉轰鸣,能看到那浑浊的激流卷着漩涡,以无可阻挡之势向下游冲去。
黑伯带着他最精锐的工匠团队,已经在水流较缓的两岸,提前用巨大的“杩槎”(三角支架)和竹笼石块,构筑了向河中延伸的“戗堤”,如同两只巨大的手臂,试图抱住渭水这头狂暴的巨兽。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也是最危险、最关键的龙口需要封堵。
“都听好了!”黑伯站在齐膝深的冰凉河水中,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老匠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压过了水流的咆哮,“龙口宽五丈!水流太急,直接倒石头和泥浆,立马就得冲没影!照老法子,下杩槎,填石笼!一组一组来,稳住了!谁敢慌,老子先把他扔下去堵口子!”
民夫和兵卒们分成数队,喊着低沉的号子,将一个个绑着巨石的沉重竹笼,以及用粗大圆木扎成的、如同怪兽骨架般的杩槎,用绳索操控着,艰难地投向那咆哮的龙口。
“放!”
“稳住!慢点放!”
“左边!左边再下一个石笼!”
指令声、号子声、水流冲击物体的轰鸣声、绳索摩擦的嘎吱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人与自然的壮烈交响。每一个石笼和杩槎的落下,都会引来水流更激烈的反抗,浪头拍打在临时构筑的堤头上,溅起漫天浑浊的水花,将靠近的人淋得透湿,冰冷刺骨。
秦战就站在最前沿的戗堤上,河水没过了他的大腿,强大的水流冲击力让他必须死死抓住旁边固定好的粗绳才能站稳。他没有干涉黑伯的指挥,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合龙的每一个细节。他能感受到脚下水流的巨大力量,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水汽、泥土和汗水混合的复杂气味。
进展缓慢而艰难。投下的石笼和杩槎,在激流的冲刷下不断移位、翻滚,甚至有的直接被冲走。龙口缩小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不行啊!黑伯!”一个工头抹了把脸上的水,焦急地喊道,“水流太猛了!杩槎立不住!石笼下去就滚!”
黑伯脸色铁青,花白的胡须上沾满了水珠。他知道传统的法子遇到了硬骨头。这“老龙口”的水流,比预想的还要湍急。
“妈的!”二牛啐了一口带泥的唾沫,吼道,“要不让兄弟们扛着沙袋,直接往下跳?用人堆也得把它堆上!”
“放你娘的屁!”黑伯扭头就骂,“那是填人命!填多少够?你以为这是边关堵城墙缺口吗?这是水!无孔不入的水!”
秦战眯着眼,看着那如同沸腾般的龙口,脑中飞速运转。传统的分层推进、杩槎石笼的方法没错,但在这种级别的流速下,效率太低,风险太大。他需要给这个过程加点“料”。
“黑伯!”秦战高声喊道,声音穿透水幕,“改变策略!石笼和杩槎继续下,但不要追求立刻堵死!先在龙口下游,用最大的石笼和木桩,斜着打一排‘消力桩’!减缓水流冲击的速度!”
黑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消力?对啊!娘的,怎么把这茬忘了!就像打架先卸掉对方的劲头!” 他立刻转身,吼叫着调整部署。
很快,一批特别沉重、绑缚着更多巨石的超大竹笼和头部削尖的粗大木桩,被民夫们喊着号子,艰难地运到龙口下游侧,利用杠杆和绳索,斜斜地夯入河床。这些“消力桩”如同一个个忠诚的卫士,用身体硬生生扛住了主流的部分冲击,龙口处的流速,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一丝!
“有用!”二牛兴奋地大叫。
“别高兴太早!”黑伯吼道,“抓紧时间!主力继续压上!杩槎给我钉死了!石笼之间,用‘秦泥’灌缝!快!”
趁着水流稍缓的宝贵窗口期,合龙速度明显加快。巨大的杩槎被牢牢固定,石笼层层堆叠,工匠们冒着被水流卷走的危险,将一桶桶搅拌好的、灰黑色的“秦泥”倾倒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