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战走到荒地中央,四下看了看,随手从旁边一个老兵手里拿过一把军用铁锹。那铁锹的木柄被手掌磨得光滑,铁头却闪着新开的刃光,明显是“秦氏工坊”出品的改良货色。
他二话不说,右脚猛地踩在铁锹肩部,腰腹发力,借着全身的重量,将锹头狠狠蹬进了坚硬的地面!
“噗嗤——”
一声沉闷的、带着撕裂感的声响。锹头破开干硬的表土,陷入下方颜色稍深的土层。秦战双臂肌肉绷紧,杠杆般一撬,一大块还带着草根和冰碴的冻土就被翻了起来,露出下面潮湿的、颜色更深的泥土。
一股泥土特有的、混合着腐烂植根和冰寒水汽的腥凉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他把这锹土甩到一边,动作不停,又是一锹下去。
“都愣着干什么?”他头也不抬,声音伴随着铁锹破土的喘息声传来,“照着我的样子,划出线来,往下挖!挖深,挖大!”
他带来的那些老兵,包括二牛和猴子,虽然心里也嘀咕,但行动上没有丝毫犹豫。二牛啐了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抓起另一把铁锹,嗷嗷叫着就冲了过来,选了个位置,像头蛮牛似的开始猛刨。猴子则机灵些,找来些木棍和麻绳,大致按照秦战比划的范围,开始在地上拉线做标记。
黑伯没去动那些“粗笨”的铁锹,他走到一边,仔细检查着堆放在那里的几把镐头,用手掂量着分量,又用手指抹过镐尖,测试着锋利度,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挑剔一件即将进行精细加工的铁胚。
荆云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几棵枯树旁若隐若现,他的目光很少停留在挖坑的人身上,更多是扫视着荒地的边缘、官署的方向,以及更远处那些被动静吸引、远远观望的零星百姓。他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短刃上,仿佛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能让他更加安心。
相比之下,以郡丞李为首的那帮本地官吏和乡老们,就显得格外尴尬和手足无措了。
他们穿着或旧或新的官袍、体面的深衣,站在这片荒芜之地上,寒风吹得他们衣袂翻飞,瑟瑟发抖。看着郡守和他那群如狼似虎的手下真的像苦力一样开始挖土,他们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有难以置信的荒谬,有无法理解的困惑,有深觉受辱的愤懑,更多的是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挖坑?我们?读书人,官吏,乡绅?这……这成何体统!
郡丞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几次想开口,但看着秦战那沉默却蕴含着巨大力量、不停挥动铁锹的背影,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最终咬了咬牙,走到堆放工具的地方,颤巍巍地拿起一把看起来最轻便的镐头。那镐头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的木柄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学着秦战的样子,试图把镐头抡起来,但那笨拙的姿态和绵软无力的动作,引得旁边几个正在奋力挖土的老兵投来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郡丞李老脸一红,镐头落下,只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震得他虎口发麻,差点脱手。
其他的椽史、书佐们见状,更是面面相觑,磨磨蹭蹭,谁也不愿意先上前去碰那些沾满泥土的工具。乡老们则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不时指向秦战的方向,摇头叹气。
就在这时,秦战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不是累了,而是弯下腰,用手扒拉着刚刚翻上来的、颜色特别深、几乎呈黑褐色的一小块泥土。他用手指捻了捻,那土质明显比周围的要细腻、湿润一些,甚至还带着点黏性。
“就是这儿了。”秦战直起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用铁锹点了点那块地方,“往下挖,这里的土质更适合。”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下达命令。
随着挖掘范围的扩大和深入,坑渐渐有了雏形。老兵们力气大,干活卖命,很快就挖下去半人多深。新翻上来的泥土带着更浓重的潮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大地深处的气息。
然而,变化也悄然发生。
起初只是若有若无。但随着坑越挖越深,尤其是当铁锹和镐头碰触到更深层、常年不见天日、积累了更多腐殖质和微生物的土壤时,一股明显的、令人不快的异味开始散发出来。
那不再是单纯的泥土腥气,而是混合了一种……腐烂的、发酵的、带着氨水刺激性的臭味。
这味道很淡,但异常顽固,开始混在寒冷的空气中,钻进每个人的鼻孔。
几个正在埋头苦干的老兵动作慢了下来,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子。二牛皱着眉,直起腰,嘟囔道:“啥味儿?咋有点像……像俺们村夏天那个沤麻池子?”
他这话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劳作环境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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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