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踏下断崖最后一级石阶,怀中玉简尚有余温。那股震动并非来自山体,而是沿着地面迅速逼近的马蹄声。数十骑自林间小道疾驰而出,黄沙卷地,旗帜翻飞,为首之人披着灰狼皮大氅,腰间弯刀未出鞘,目光已锁死他胸前。
“大周文修?”那人勒马停步,声音粗粝,“交出武当所得之物。”
沈明澜不动,右手缓缓按向腰间竹简玉佩。识海中文宫微转,太极剑意如水流回旋,压住初得新力尚不稳定的躁动。他呼吸放慢,将《孟子》中“不动心”三字默念一遍,文意自丹田升起,护住神识。
顾明玥一步跨前,站到他身侧。
她未拔簪,也未开口,但双生文宫的气息悄然浮现。左宫刺客之道敛息藏锋,右宫儒门正气则如薄雾般扩散开来,与沈明澜的文宫形成呼应。两人背靠背而立,山路狭窄,身后是峭壁,前方是敌阵。
“此物乃武当祖师亲授。”沈明澜终于开口,声音平稳,“非私藏,更非战利品。贵使若欲索要,请出示大周礼部文书。”
“文书?”那首领冷笑一声,翻身下马,“你们汉人最爱讲规矩。可这天下,从来都是强者定规矩。”
他挥手,身后十余名武士同时下马,手持长矛围拢而来。最前方的老者穿着兽骨法袍,手中握着一根刻满符文的短杖,双眼泛白,似在感应什么。片刻后,他低语几句,首领脸色一变。
“果然是它。”他说,“三百年前我族失传的‘禹迹图’残片,竟藏于你们武当禁地。今日你不交,我们便自己取。”
话音落,一名武士猛然扑上。
顾明玥瞬间横移半步,青玉簪化为短剑,剑尖点地,一道弧形气劲扫出。那武士还未近身,就被震退三步,单膝跪地,虎口崩裂。
“再上前者,断手。”她说。
全场静了一瞬。
首领眯起眼,盯着顾明玥的右眼眼罩。他知道影阁少主的事迹,也听过她曾以一首《满江红》斩杀七名北狄密探的传闻。但他今日带的是国师亲自加持过的巫卫,不是来送死的。
“好一个丫鬟。”他冷声道,“可惜,你们今天走不了。”
他再度抬手,这次从队伍后方走出三人,各自抱着一面铜鼓。鼓面绘着古老图腾,边缘镶嵌着碎骨。三人同时击鼓,沉闷声响如雷滚过山道,空气中泛起波纹。
沈明澜眉头一皱。
这是北狄萨满的“摄魂鼓”,专破文修心境。寻常书生听上三声便会神志涣散,文宫崩解。但他不同。系统瞬间启动“知识萃取”,《庄子·齐物论》片段涌入脑海,文宫内曲水流转加快,将杂音隔绝在外。
他左手掐诀,右手轻挥,口中吐出四字:“心斋坐忘。”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穿透鼓声。文宫异象初次显现——空中浮现出一片虚影,是清晨荷塘,露珠滚动,莲叶舒展。那是《爱莲说》的意境,清而不浊,正而不邪。鼓声撞上这层意境,竟如雨滴落入池中,消弭无形。
北狄国师脸色微变,手中短杖猛地插入地面。
“以文御境?此人果然非同寻常!”
首领不再废话,抽出弯刀指向沈明澜:“既然不愿谈,那就用实力说话。拿下他,我要活的。”
八名巫卫同时冲上。
顾明玥身形一闪,短剑划出三道轨迹。第一人手腕被挑,兵器脱手;第二人咽喉被点,倒地昏迷;第三人刚举盾,就被她一脚踹中胸口,飞出两丈。她的剑法快、准、狠,每一招都带着春秋战场的杀伐之气。
但对方人数太多。
第四人趁机绕后偷袭,刀锋直劈沈明澜肩头。他来不及转身,只能调动文宫之力,在背后凝出一层文气屏障。刀砍在屏障上,发出金石之声,屏障碎裂,他也被震得向前踉跄几步。
就在此时,他脑海中闪过张三丰的话:“真正的剑,是你心中那一口气。”
他停下后退的脚步,站定,闭眼。
太极剑意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他不再依赖吟诵,而是以意引势,将《正气歌》拆解成段,一段一段释放。先是“天地有正气”,文宫震动,一股浩然之力撑开周围空间;接着“杂然赋流形”,力量化作旋转气流,将两名扑来的巫卫掀翻在地。
第三段“下则为河岳”出口时,他睁眼,右手虚握。
一道光剑成型,黑白二色流转,剑身未动,已有风雷之势。他轻轻一挥,剑光掠过,三名敌人手中的武器齐根断裂,落地时竟熔成铁水。
全场震惊。
首领终于变了脸色。
“这不可能……文修怎能持剑?”
“这不是剑。”沈明澜看着掌中光剑,“这是文。”
他向前踏出一步,文宫全开。空中景象骤变——不再是荷塘,而是一条奔腾长江,浪涛拍岸,气势如虹。那是《蜀道难》与《将进酒》融合后的异象,刚烈中带着不屈,豪迈中透着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