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老头抬起头。他脸上皱纹纵横,眼神浑浊却灵活,看了看江眠,又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戏票,尤其是上面那道血丝印记,脸上露出一种了然又带点讥诮的神情。
“哟,新来的‘柒号’?被‘红姑’盯上了?”老头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还打了‘催命线’,一刻钟?够赶的啊。”
他知道女戏子(红姑?),也认得这印记!江眠立刻意识到,这老头可能是突破口。
“老先生,我需要‘活料’和‘不甘之魂’,完成第三幕。”江眠直截了当,“您这里……有吗?”
老头放下骨刀,慢条斯理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站起身,走到一个陶缸边,用一根长木棍搅了搅里面浸泡的东西。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药水味涌出。
“活料啊……”老头拖长了声音,“‘渍皮坊’只处理‘死料’和‘半成品’。活蹦乱跳的,得去‘捕风笼’或者‘听阴洞’找。”他瞥了江眠一眼,“不过嘛,看你这模样,去了也是送菜。红姑给你打线,就是吃定你找不到,到时候她好名正言顺收了你身上那点‘好东西’。”
“您知道?”江眠心中一紧。
“哼,在这戏台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味道’没闻过?”老头凑近些,浑浊的眼睛盯着江眠,像在打量一件物品,“你身上那点‘大台子灰’,虽然淡得快没了,但那股子‘错了又错、死不认账’的倔劲儿,隔着老远就能闻到。红姑她们就好这口,说是……‘滋味绵长,后劲足’。”
大台子灰?错了又错?这老头对“归墟子嗣”(错误倒影)的本质,似乎有更直白粗浅的理解。
“请老先生指点一条明路。”江眠放低姿态,“只要能过了这关,必有回报。”
“回报?”老头嗤笑一声,“你这会儿自身难保,拿什么回报?不过……”他眼珠转了转,露出市侩的精明,“老头子我这儿,倒是有一件‘现成的料’,勉强符合要求。”
他走到作坊最里面,推开一个靠墙的破旧木柜。柜子后面,竟然藏着一个低矮的铁笼子。笼子里,蜷缩着一团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像个人,但体型瘦小得过分,浑身裹着一层脏污的、半透明的薄膜,像未完全蜕下的蝉衣。它似乎在沉睡,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透过薄膜,能看到下面青灰色的皮肤和隐约的孩童五官。
“这是……”江眠惊疑。
“‘影童’,唱小鬼、娃娃生用的。”老头压低声音,“前阵子一出《李慧娘》演砸了,放火烧‘判官’那段没控好火,把这‘影童’的灵给烧伤了,戏文记忆也乱了套,成了一团‘糊涂浆’,唱不了戏,但又没完全消散。班主本想把它化了重做‘影胶’,我瞧着还有点‘不甘’的魂气,就偷偷留了下来,泡在‘养魂水’里,看能不能捡回来当个‘杂役’使唤。”
他指了指铁笼子:“它现在半死不活,魂是‘不甘’(被烧糊涂了当然不甘),身也算‘活料’(还没彻底死透)。你拿去交差,正好。”
江眠看着笼子里那团可怜又可怖的东西。用这样一个“影童”当“活料”?戏台规则会认可吗?
“这……能行吗?戏文提示要‘心有不甘之魂一缕’,它这……”
“戏文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头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甘’的魂气它绝对有,而且因为糊涂了,魂气反而更‘纯粹’,更‘强烈’。至于‘活料’……你就说是在‘听阴洞’边缘抓到的‘半化影童’,正在蜕皮,被你捡了漏。红姑她们只管收‘料’,不会细究来源——只要你身上那点‘大台子灰’的诱惑足够大,她们巴不得你赶紧过关,好找机会下手。”
逻辑似乎说得通。但这老头为什么帮她?风险呢?
“您为什么要帮我?”江眠盯着他。
老头咧开嘴,露出稀疏的黄牙:“帮你?我是帮我自己。红姑盯上你的‘灰’,迟早要来‘渍皮坊’查问。到时候老头子我交不出‘料’,又说不清你的去向,少不得要沾上麻烦。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你打发去台上。你成了‘角儿’(哪怕是备角),红姑再想动你,就得稍微顾忌点戏台的规矩。至于这‘影童’……”他拍了拍铁笼,“反正也救不回来了,废物利用,换我几天清净,划算。”
理由现实而自私,反而让江眠觉得有几分可信。在这地方,无私的帮助才最可疑。
“那我需要做什么?”江眠问。
“简单。打开笼子,用你的戏票碰它一下,戏票会自动吸取它那一缕‘不甘魂气’作为‘凭证’。然后,把这‘影童’带上,回到你的候场处。时间一到,自然会有‘检场的’来收‘料’,带你上台。”老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铁笼上的锁,“动作快点,红姑的‘催命线’可不等你。”
江眠不再犹豫。时间紧迫。她走到铁笼边,看着里面那团裹着薄膜的“影童”。靠近了,能闻到一股焦糊味和药水混合的怪味。“影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