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的是你前世冤,演的是你来生缘。
若要问路何方去,且拿心头三分血,换张入场券。”
灯笼光像一枚熟透的杏子,滚进歇脚岩浓稠的阴影里,立刻被贪婪地分食殆尽,只剩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勉强贴在陈守拙佝偻的脊背上。江眠的“种子”跟在他侧后方三步处,如同一个无声的、焦黑的幽灵。岩体本身并非自然造物,更像某种巨大生物石化后的残骸,肋骨般交错的穹窿下,嵌满了蜂窝似的洞窟和违章建筑般歪斜的棚屋。灯火来源杂乱——有和陈守拙手中类似的油灯,有闪烁不定的磷火球,有直接嵌在肉瘤般增生组织里的生物荧光,甚至有几处悬挂着墟骸驿站那种死寂的灰白灯笼,只是光芒更加晦暗,像垂死者的眼。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臭味:陈年霉腐、廉价线香、刺鼻的药草烟、还有一股更加底层、更加不容忽视的……“人”味。不是活人的生机,而是汗、油、恐惧、欲望、以及长期与异常共生后,从骨髓里渗出来的、非人非鬼的浑浊气息。
人影幢幢。蹲在角落咀嚼什么的佝偻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摆弄一堆奇异零件、发出金属摩擦声的工匠;倚着门框、眼神空洞望着雾霭的女人;几个裹在破烂袍服里、低声争论着“影税”和“渡资”的模糊轮廓……他们大多对陈守拙一行投来短暂的一瞥,目光在麻三拖着的板车上停顿一下,评估着“货物”的成色,最后总是落到江眠身上。那些眼神,混浊、警惕、好奇,带着毫不掩饰的估量,像是在看一件流落到废品站的奇特种器,既想弄清楚用途,又忌惮着可能暗藏的危险。
“岩口规矩,先交‘地皮税’。”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阴影里挪出一个“东西”,勉强有个人形,但半边身体覆盖着类似岩石的灰质痂壳,动作迟缓。他挡在通往岩体深处一条稍宽通道的入口,手里托着个缺口的陶碗。
陈守拙从怀里摸出几枚暗沉沉的、非金非石的硬币,叮当扔进碗里。那“石人”点点头,碗口微微泛起涟漪,硬币沉了下去。他让开道路,晶状体浑浊的眼睛却依旧盯着江眠。
“她呢?”石人问。
“同行,暂时。”陈守拙简短回答,灯笼光有意无意将江眠往阴影里挡了挡。
石人没再说话,只是那目光黏着,直到他们转过一个由巨大肋骨形成的弯角。
“他是‘岩髓症’晚期,”陈守拙低声解释,不知是说给江眠听,还是说给自己壮胆,“长年累月吸这里混杂的规则尘埃,身体会慢慢‘石化’,最后变成岩壁的一部分,意识则沉入地脉,变成‘岩灵’的养料……或者一部分。每个聚居点都有这种‘税官’。”
他们沿着崎岖的“街道”深入。两侧洞窟和棚屋的门时而紧闭,时而虚掩,漏出光怪陆离的内景:一间屋里摆满大大小小的陶罐,每个罐口都封着黄符,微微震动;另一间像个简陋的手术室,一个满脸癞疮的老太婆正用骨刀从一具还在抽搐的、半透明躯体上剥离着什么;还有一处开阔些的“广场”,几个身影围着一堆篝火,火上架着的却不是食物,而是一团不断变换色彩的光晕,他们低声吟唱着扭曲的音节,像在进行某种邪异的仪式。
这里是文明的脓疮,是秩序的坟场,却也是规则夹缝里挣扎出的、畸形而顽强的“生态”。江眠感到体内那点“初火”在这浑浊环境中微微摇曳,既感到排斥,又隐约有种……“如鱼得水”般的诡异适应。尤其是“混沌”的部分,似乎对周围弥漫的、不加掩饰的欲望与污染气息,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与饥渴。她强行压制下去,注意力集中在脚踝处——那几点灰色光尘蛰伏着,暂时没有异动,但像埋进肉里的碎玻璃,时刻提醒她那份跗骨之蛆般的隐患。
陈守拙在一处靠岩壁的、相对规整的木棚前停下。棚子挂着块歪斜的木牌,用暗红色的颜料潦草地画着个像是天平又像骷髅的图案。
“岩主的‘公平秤’到了。”陈守拙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襟,对麻三示意。麻三将板车小心停在棚外,掀开了盖尸的麻布。
那具“静尸”完全暴露出来。惨白浮肿,穿着破烂不堪、式样古老的粗布衣服,像是某个朝代饥荒灾民的遗骸。奇异的是,尸体面部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祥和”,与那肿胀丑陋的躯干形成诡异对比。尸体周围萦绕着极淡的、冰冷的“场”,让靠近的人不由自主地屏息。
棚帘掀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不是想象中凶神恶煞的魁梧壮汉,而是一个干瘦、苍白、仿佛长期不见天日的男人。他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洗得发白的、类似旧式长衫的衣服,戴着副断了腿、用细绳绑着的眼镜。手里拿着个黄铜外壳、布满齿轮和刻度的旧式罗盘,罗盘的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板车上的尸体。
岩主抬起眼皮,目光先扫过尸体,快速评估,然后掠过陈守拙三人,最后落在江眠身上。他的眼神很特别,没有太多情绪,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精密仪器般的审视。江眠感觉自己像被拆解成了无数个参数:能量波动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