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立刻转移营地。这里已经暴露,不安全了。老吴,无人机继续警戒,扫描新营地地点,要隐蔽,易守难攻。”
队伍在凝重的气氛中迅速拆解营地,抹去痕迹,趁着最后的天光,向清玄选定的一处位于更高坡地、背靠岩壁的坳地转移。新的营地更加隐蔽,但视野也相对受限。夜间,清玄重新安排了守夜,两人一组,加密轮换,并要求所有人保持浅眠,武器和法器不离身。
江眠躺在冰冷的睡袋里,却毫无睡意。“顾言山”三个字在她脑海中盘旋。这个未曾谋面的对手,像一片巨大的阴影,始终笼罩在这次行动的上空。他到底想从尸影潭得到什么?仅仅是“镜源之心”的线索?还是和天师府一样,想利用这里的特殊规则做些什么?他派来的“映照者”现在又在何处?
还有萧寒……萧寒的记忆碎片里,有没有关于顾言山的线索?她努力回想那些闪回的画面,试图从中寻找关联,但除了混乱的恐惧和窒息感,并无明确指向。也许,只有真正进入尸影潭,接触到核心,才能找到答案。
夜渐深,山风呼啸,掠过岩壁发出鬼哭般的声响。营地中央小小的无烟炉散发的微弱热量,驱不散骨髓里的寒意。江眠的同步率监测器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幽微的光:23.5%。在这里,即使静止不动,同化也在持续。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模式,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方式,都在发生细微而持续的变化。那些扭曲的规则,不再仅仅是需要抵御的污染,开始变得有点……亲切?这种想法让她悚然一惊。
不,不能这么想。她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我是江眠,我来这里是为了……为了什么?为了找回萧寒的碎片,让他“回来”?这个最初的目的,此刻在尸影潭沉重的阴影和自身逐渐异化的感知下,竟显得有些模糊和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想要探究真相、想要触碰核心、甚至……想要掌握那种扭曲规则的渴望。
这种渴望让她害怕,又隐隐兴奋。
后半夜,轮到江眠和林砚守夜。两人坐在背风的岩石后面,裹着保暖毯,沉默地看着下方被黑暗吞噬的山林。远处尸影潭方向的浓雾,在夜色中仿佛一片巨大的、静止的黑暗,吞噬着一切星光。
“江眠,”林砚忽然低声开口,声音有些犹豫,“你有没有觉得……清玄师兄,还有天师府,他们对尸影潭的了解,可能比告诉我们的要多?”
江眠侧头看他。林砚的脸上带着疲惫和困惑。
“怎么说?”
“直觉。”林砚揉了揉眉心,“他们对‘窗口期’的计算,对‘瘴傀’、‘走影’这些概念的熟悉,还有带来的那些针对性法器……不像是仅仅依靠‘有限历史数据’能准备的。而且,清玄师兄提到‘聚阴地活祭场效应’时,语气太肯定了。还有那个向导说的‘老鸦傩’……我总觉得,天师府或者相关的前辈,可能很久以前就接触过这里,甚至可能……付出过代价。”
江眠心中微动。林砚的观察很敏锐。她也早有疑惑。天师府对这次行动的支持力度,清玄那种近乎偏执的谨慎和隐藏的焦虑,都指向背后可能有更沉重的内情。
“你是担心,我们被当成探路的棋子,或者……祭品?”江眠声音平静。
林砚被她的直白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清玄师兄不是那样的人,天师府的宗旨也是维护稳定,阻止镜墟侵蚀……我只是觉得,我们知道的可能不是全部。这很危险。”
“探索未知,从来都是危险的。”江眠转回头,看向黑暗深处,“知道全部,未必就更安全。有时候,知道得越多,疯得越快。”就像她现在,同步率的每一次攀升,都伴随着对世界认知的进一步扭曲和对自身身份的隐约动摇。
“那你……后悔来吗?”林砚问。
后悔?江眠沉默了很久。后悔离开相对安全的龙虎山,踏入这明显是死地的诡域?后悔为了一个可能早已破碎消散的“萧寒”,让自己置身于如此险境,甚至加速自身的异化?
“我不知道。”她最终诚实地说,声音飘忽,“也许有吧。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得不来的感觉。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从萧寒碎片融入我身体的那一刻,就从这里伸出,缠住了我,把我往这里拉。”她抬起手,看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而且,林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镜墟’真的如天师府所说,是世界的另一面,是混乱和侵蚀的源头,那我们这些能感知它、甚至开始与它同步的人……到底是什么?是偶然的变异?还是注定要被卷入其中的……钥匙或者容器?”
林砚被她话语里冰冷的意味慑住了,一时无言。
江眠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萧寒曾经想找到‘镜源之心’,想弄清楚一切的起源,想找到让两个世界‘平衡’或者‘隔绝’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