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藏所深处,那面躺在透明罩子里的裂痕铜镜,像一只沉睡的、布满血管般裂纹的眼睛,静静与江眠对视。洞窟顶部的冷光矿石在镜面上投下斑驳光点,每一道裂纹都仿佛深不见底,吸收着光线,又隐约泛着某种油润的、非金属的暗泽。林砚站在她侧后方半步,呼吸放得很轻,手中的平板电脑显示着江眠的实时生理数据——心率稍快,脑波出现特定频段的活跃,皮肤电导有微弱提升。她在“感应”那面镜子。
江眠左手紧紧攥着顾言山给的黑色薄片“认知锚点”,清凉感持续流入,帮她维持着意识基点的稳定。但右手掌心,曾经融合谛视骨和符咒的位置,却传来清晰的、脉动般的微热,与镜面产生着某种跨越物理距离的共鸣。她体内那日益清晰的“背景音”——镜域规则的底层嗡鸣——此刻也提高了“音量”,不再是混沌噪音,而仿佛变成了无数细碎低语的集合,那些低语正急切地指向铜镜。
“它……在‘呼唤’我。”江眠低声说,不是猜测,是陈述。
林砚喉咙动了动:“数据显示异常交互正在建立。师伯说过,这类‘样本’往往残留着原初环境的‘信息烙印’,甚至可能寄宿着极其微弱的、无自主意识的‘规则倾向’或‘认知残响’。接触时,你会像插入一个满是乱码和病毒的文件,信息会强制涌入。锚点能帮你稳住‘文件系统’(自我认知)不被冲垮,但‘解码’和理解的过程,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感染’风险,全靠你自己。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江眠摇了摇头。反悔?从她决定不再做棋子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知识就是力量,哪怕这知识浸透着疯狂和污染。她需要了解镜墟,了解自己,了解顾言山和天师府都未曾完全掌握的真相。这面碎镜,是一个窗口,也可能是一个陷阱。但她必须打开它。
“打开罩子。”她说。
林砚操作控制面板,透明罩子无声滑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弥漫开来——不是霉味,不是金属味,而是一种极其淡的、类似于“记忆本身”的气味,陈旧,空旷,带着一丝冰冷的甜腥。铜镜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那些裂纹仿佛活了过来,在冷光下微微“蠕动”。
江眠伸出右手,没有直接触碰镜面,而是悬停在镜子上方约十厘米处。掌心微热骤增,几乎变成灼烫。与此同时,她的视野开始剧烈变化。
秘藏所的景象——书架、陈列台、冷光、林砚紧张的脸——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剧烈晃动、扭曲、然后……分层。她同时看到了至少三个“叠加”在一起的景象:
第一层:当前的秘藏所。稳定,清晰。
第二层:一个昏暗的、点着油灯的古旧房间。墙壁是土坯,堆放着一些她无法辨认的古怪法器(兽骨?风干的植物?刻满符文的陶罐?),铜镜正放在一张斑驳的木桌上,镜面完好,映出跳动的灯火。
第三层:一片混沌的、灰蒙蒙的“空间”,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数流动的、模糊的影子,以及……一根巨大的、贯穿视野的、布满更加细密裂纹的“柱状物”的局部,那柱状物材质非金非石,那些裂纹中正渗出暗沉如血的光。铜镜在这一层,似乎是那巨大柱状物上剥落的一小块碎片。
三层景象同时涌入视觉,信息过载的剧痛瞬间刺穿江眠的颅骨!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左手几乎将黑色薄片捏碎,锚点的清凉感疯狂涌入,强行帮她“框定”了以“第一层”现实为主视角,将第二、三层压制成视野边缘半透明的、不断波动的“背景”。
“江眠!”林砚上前一步想扶,又硬生生停住,他知道此刻外部干扰可能更危险。
“我……没事。”江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额头已布满冷汗。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聚焦”在第二层景象——那个古旧房间。这似乎是一段“记忆烙印”,来自铜镜尚未破碎、还在被某个“主人”使用的年代。
景象晃动,如同老旧电影。一个穿着分辨不出朝代、样式古朴甚至简陋的深色布袍的佝偻背影,正伏在桌前,对着铜镜低声吟诵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但音节古怪,拗口,带着某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韵律。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语言,更像是在模拟风声、水流、岩石摩擦和……某种生物低沉喉音的组合。
随着吟诵,镜面映出的油灯火光开始扭曲,拉长,渐渐凝聚成一个极其模糊的、不断变幻形状的“影子”。影子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像人,时而像兽,时而又变成难以名状的几何堆叠。佝偻背影伸出手指,蘸取桌上一碗暗红色的液体(血?朱砂混合?),开始在镜面上绘制图案。
图案极其复杂,与江眠见过的任何符箓都不完全一样,充满了不对称的螺旋、断裂的直线和意义不明的点簇。当最后一笔画完,镜中那变幻的影子猛地“凝固”了一瞬,变成了一张没有五官、只有大致轮廓的“脸”。紧接着,镜面光芒一闪,那“脸”竟从镜中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