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
“你怎么会在镜子里?”江岚用意念问。
“我不知道……”阿弃哭着摇头,“我醒来就在这里了……四周都是镜子,无数面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我……但她们都不是我……她们想取代我……”
“她们?”
“那些镜子里的我……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在诅咒……她们说,只要我能逃出去,她们就能出来……”阿弃颤抖着,“我好怕……你救救我,求你了……”
江岚看着镜中哭泣的少年,心中毫无波澜。
不是她冷血。而是经历了太多——经历了心渊的考验,经历了符咒的融合,经历了得知萧寒三百年循环真相的冲击——她已经很难被这种表象打动了。
更何况,阿弃本身就很可疑。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身上就充满了谜团。观测塔徽章,谛视之瞳的血脉,被契约附身……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幸存者”。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江岚冷冷地问,“真实的身份。”
镜中的阿弃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但表情变了。从哀求,慢慢变成一种……诡异的平静。
“你还是这么警惕。”他轻声说,声音不再是少年的清亮,而是带着某种非人的空灵,“不过也好,太容易相信别人,在这里活不长。”
“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阿弃。也不是阿弃。”镜子里的少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或者说,我是‘阿弃’这个存在留下的……一个镜像。真正的阿弃,已经和契约融合,成为了符咒的一部分。而我,是被符咒分离出来的、属于‘人性’的那一面。”
“分离?”
“同心锁的力量。”阿弃(镜像)说,“它能分离事物的两面。善与恶,真与假,过去与未来,人性与神性……真正的阿弃选择了契约,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而我,作为他残留的人性,被囚禁在这面镜子里。”
他走近镜面,碧绿的眼睛紧紧盯着江岚:“但你知道吗?被分离出来的,不止我一个。”
“什么意思?”
“萧寒。”阿弃说,“你救出去的那个萧寒,也只是‘一面’而已。”
江岚胸腔的火种猛地一跳。
“你……说什么?”
“同心锁分离了他。”阿弃的声音带着怜悯,“他的绝望,他的疯狂,他在三百年循环中积累的所有负面,都留在了髓心洞,化作了那些骸骨。而你带出去的,是他最后剩下的、仅存的一点‘希望’和‘人性’。纯洁,但也……脆弱。”
江岚想起萧寒离开时的眼神。那点微弱但坚定的光。
“所以他会怎样?”
“他会慢慢恢复,重新开始生活。但他不再是完整的萧寒。”阿弃说,“他失去了关于循环的大部分记忆,失去了那些黑暗的经历。他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但也更单薄。就像一张纸,只有正面,没有背面。”
江岚沉默了。
她以为她救了萧寒。
但实际上,她只是救出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她问。
“还在髓心洞。”阿弃说,“在那些骸骨里,在骨嫁娘的哭声里,在这个符咒空间里。它们没有消失,只是……被分离了。而你,作为符咒的新主人,有责任看守它们,防止它们重新融合。”
“重新融合会怎样?”
“你会得到一个完整的萧寒。”阿弃笑了,笑容诡异,“但他不再是那个你爱的萧寒。他是三百年的绝望,三百年的疯狂,三百次死亡的累积。他会变成……比骨嫁娘更可怕的东西。”
江岚的骨手攥紧了符咒。
她忽然明白了“看守”的真正含义。
不是简单的监视,而是……维持分离。确保萧寒的两面永远无法重聚。
“为什么是我?”她问,“为什么选择我来承担这个责任?”
“因为你的执念。”阿弃说,“你对萧寒的爱,深到可以扭曲现实,深到可以支撑你一路走到这里。也只有这样的执念,才能维持‘同心锁’的分离效果。否则,分离的两面会自然吸引,迟早会重新融合。”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融合了谛视骨。你能看穿本质,能分辨真假。这对于看守‘镜像’来说,是必须的能力。”
镜像。
江岚看着镜中的阿弃,又看看四周。
这座庙,这片废墟,这个黄昏色的空间……难道都是“镜像”?是符咒分离出来的、那些不该存在于现实的东西的储存处?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问。
“镜渊。”阿弃说,“同心锁的内部空间。所有被分离出来的‘另一面’,都被囚禁在这里。有的在镜子里,有的在废墟里,有的在……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