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灰白色“海”中,江眠那点微弱的、几乎透明的火星,如同风中残喘的最后一粒萤火,依附在那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薄片上,漫无目的地飘荡。与灰蓝色“错误回响手掌”的生死搏杀,耗尽了她的本源,自我印记虚弱到只剩一丝维系存在的不甘。那关于“阴炉心火”与血脉传承的恐怖猜想,则像一枚烧红的钉子,深深楔入她混乱的意识深处,带来刺痛与更深的迷茫。
母亲……传承……工具……萧寒……
这些碎片在虚无中沉浮,无法拼凑,却持续散发着冰冷的不安。她需要答案,需要力量,需要摆脱这种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吞噬或消散的蝼蚁状态。但在这渊层的死寂深处,连“思考”都是一种奢侈的消耗。
薄片漂移的速度越来越慢,粘稠的灰白基底仿佛无形的泥沼,拖拽着一切。周遭那些悬浮的古老残骸与尘埃光点,一成不变,如同墓园中永恒的陪葬品。时间感彻底消失,只有无尽的、令人发疯的单调。
就在江眠的意识即将被这绝对的孤寂与虚弱再次拖入混沌时,一点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动静”,从极其遥远的下方传来。
不是之前那种吞噬的吸力,也不是“错误回响”的波动,而是一种……节律性的、沉闷的“咚……咚……咚……”声,间隔很长,但稳定得不可思议,仿佛某个巨大而古老的心脏,在无尽深暗中缓慢搏动。
这声音穿透粘稠的灰白基底,微弱却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奇特的“生机”——并非生命的活力,而是某种“活动存在”的标识,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江眠那点即将涣散的意念,如同即将溺水之人看到远方一丝微光,猛地凝聚起来。有东西!在下面!在活动!
是危险?还是……机会?
她几乎没有犹豫。留在原地是缓慢的消亡,漂向未知至少存在变数。她榨取最后一点意念,努力调整薄片那点可怜的“势差”,朝着“咚咚”声传来的、概念上的更“下”方,艰难地“沉降”下去。
沉降的过程比之前更加费力。灰白基底的“粘度”似乎在增加,阻力巨大。那“咚咚”声成了唯一的路标,引导着她向下,再向下。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缓慢的变化。灰白的底色逐渐加深,掺入了一些暗淡的、仿佛铁锈或干涸血液般的褐红色。悬浮的残骸碎片体积变得更大,形状也更加扭曲怪诞,有些甚至隐约能看出曾经是某种宏伟建筑或巨型机械的部分,但风格古老诡异,完全不属于已知文明。尘埃光点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稀疏的、暗红色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微小光斑。
空气(如果存在)中的陈腐气息更加浓重,还混杂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甜味,像是某种古老香料与败血混合后的产物。
“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清晰,节奏依旧缓慢,但每一声都仿佛敲打在存在本身的结构上,带来轻微的、灵魂层面的震颤。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巨大、扭曲金属梁架构成的“丛林”后,江眠“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渊层区域。下方,灰白与暗红混杂的基底仿佛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缓坡,或者说是“浅滩”。在“浅滩”之上,泊着一艘……船。
船的模样极其古怪。它并非木制或金属,主体似乎是由某种巨大生物的、经过漫长岁月处理后的惨白色骨骼拼合而成,骨节粗大,形态狰狞,透着森森寒意。船身狭长,两头微微翘起,没有帆,也没有常规的桨。船体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细小扭曲的暗红色符文,符文随着那“咚咚”的节律微微明灭。船头,立着一根更高的、顶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浑浊暗黄、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眼球的晶体,晶体内部有粘稠的液体缓缓流转,散发出微弱而稳定的黄光,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推动这艘骨舟的“动力”。
在骨舟两侧的“浅滩”上,立着两排高大沉默的身影。它们身披破烂不堪、颜色晦暗的宽大斗篷,兜帽低垂,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兜帽下深沉的黑暗。它们赤足站在灰红相间的“滩涂”上,脚踝几乎被粘稠的基底淹没。每个身影手中,都握着一根长长的、同样由惨白骨骼制成的篙竿。
“咚!”
随着一声沉闷的节律响起,两排身影动作极其整齐划一地,将手中骨篙深深插入前方的“滩涂”基底中。
“哗……”
想象中的水声并未出现,只有一种粘稠物质被划开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骨篙插入处,暗红与灰白的基底泛起一圈圈缓慢扩散的涟漪。
接着,所有身影同时躬身、发力,骨骼摩擦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推动骨篙向后。
“咚!”
骨舟,便随着这整齐的动作,向前极其缓慢地挪动一小段距离。然后,篙竿提起,再次插入前方……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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