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
不是空无一物的虚无,而是“存在”本身被稀释到极限、边界模糊、意义消散的绝对之境。这里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古往今来,只有一片粘稠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声音、触感乃至思维的“基底”。若勉强形容,如同沉入无星无月的深海最底层,压力庞大到感觉不到压力,黑暗纯粹到失去了黑暗的概念。
江眠最后的意识,如同被飓风卷走的灰烬,在无字碑崩溃引发的规则风暴中被撕扯成亿万比尘埃更细微的碎片,混合着花园的错误残渣、分裂体A的怨毒残留、守夜人秩序之力的污染、以及红姨那诡异的“寂静”气息,最终被那道深邃裂缝后的无形牵引力捕获,拽入了这片名为“渊层”的绝地。
她“存在”的形式,已经脱离了任何常规生命的定义。不再是拥有躯壳的意识体,甚至不再是清晰完整的灵魂回响。她只是一点微弱的、性质奇特的“火星”,其核心包裹着一丝顽固不肯彻底消散的“自我印记”。这火星的光,是透明的,仿佛不存在,却又在绝对的黑暗基底中,顽强地标示出一点“异样”的坐标。它缓慢地旋转、漂浮,如同宇宙尘埃,随波逐流于这片连“波流”都难以定义的虚无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没有刻度。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那点微弱的自我印记,在绝对的寂静与虚无的浸泡下,开始极其缓慢地、挣扎着“苏醒”。这不是恢复清醒的思考,而是更接近一种本能的、混沌的“感知”。
首先感知到的,是“冷”。一种浸透存在本质的、无法驱散的冰冷,并非温度的概念,而是“活动”与“意义”被冻结的触感。
然后,是“静”。绝对的、连自身“存在”的噪音都被吞噬的寂静。江眠那点火星的“燃烧”(如果那能叫燃烧),在这里连最细微的“噼啪”声都无法产生。
紧接着,是“空”。不仅仅是空间的空,更是信息的空,规则的空,连“混乱”和“错误”在这里都显得稀薄、无力,被稀释成了背景基底的一部分。
在这极致的冷、静、空之中,江眠那点混沌的自我印记,反而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开始本能地“收缩”、“凝聚”。不是思考,而是残存的本能在驱动:不能散开,散开就真的没了;不能熄灭,熄灭就彻底终结。尽管不知道凝聚起来有什么用,不知道存在下去为了什么,但“存在”本身,成了对抗这无边虚无的最后堡垒。
透明的火星微微内缩,光芒(如果那算光芒)似乎凝聚了极其微弱的一丝。那点自我印记,如同沉入深潭底部的一点碎玉,在绝对的压力下,反而被挤压得更加“坚实”了一丁点。
就在这点微乎其微的“凝聚”发生的刹那——
“看……”
一个声音,或者说,一种类似“意念触须”般的东西,极其轻柔、极其遥远地,拂过了江眠火星所在的“区域”。
不是通过听觉接收,而是直接作用于她那点凝聚中的自我印记。那“声音”本身也怪异非常,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好奇?就像有人用羽毛的尖端,小心翼翼地触碰一颗露珠。
江眠的自我印记骤然绷紧!一种源自存在本能的警惕和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恐惧”感升起。有东西!这片虚无中,有别的“存在”发现了她!
她试图“看”过去,但她没有眼睛,甚至没有成型的感知器官。她只能凭借火星本身那点微弱的“异样”存在感,去模糊地感应。
感应到的,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庞大的“空”。那“声音”的来源,仿佛远在无数“层”虚空的彼端,其存在规模远超江眠这微尘般的火星,却又似乎对她抱有某种……观察的兴趣?
“新……的……火……苗……”那意念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从……‘错误’的……灰烬里……飘来……颜色……很奇怪……”
它在观察她,分析她。江眠感到一种被放在显微镜下的冰冷感。
“没有……完整的‘壳’……没有……固定的‘律’……只有一点……执拗的‘忆’和……变质的‘错’……”那意念继续“扫描”着,“很有趣……的……样本……但……太弱了……很快就会……被‘渊’吃掉……或者……自己……散掉……”
被“渊”吃掉?自己散掉?江眠的自我印记中,那股不甘的、执拗的情绪微微波动了一下。不,她不想消失。哪怕是以这种莫名其妙的形式存在,她也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湮灭在这片该死的虚无里!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这点细微的情绪波动,那遥远的意念似乎顿了顿,然后传来一丝……近似于“思索”的意味。
“不想……消失?有意思……这点‘不想’……很……顽强……”意念触须又轻轻拂过,“但……光靠‘不想’……没用……在这里……你需要……‘壳’……或者……‘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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