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迎着他的目光,左眼深处那点薪火余烬疯狂跃动,映得她半张脸都笼罩在一层不祥的微光里。“如果我只是他们框架里的一个变量,那留不留下回响,又有什么区别?”她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锋利的笑意,“成为养料?也许吧。但就算要成为养料,我也要当最毒的那一种,让吃了我的‘花园’,也跟着一起烂掉。”
阿禾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惋惜,反而有种近乎欣赏的意味。“好吧。那么……祝你在‘歧路’中找到你想要的‘错误答案’。”他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东西,递给江眠。那是一枚用红线穿着的、已经发黑发脆的三角形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几乎磨灭不清。“这是以前在这里捡到的‘镇魂符’,虽然灵力早就散了,但上面残留的‘规矩’意念,或许能在你最初进入遗址时,帮你稍微抵御一下最直接的疯狂冲击。不过记住,它只能‘镇’一会儿,而且一旦你开始深入‘花园’,它的效果会立刻消失,甚至可能变成吸引某些东西的‘标记’。”
江眠接过符咒,红线粗糙,符纸触手阴凉。她没说什么,只是将其塞进躯壳腰间临时用来固定碎片的小袋里,与那枚暗蓝晶体放在一起。
“另外,”阿禾最后说道,语气变得格外郑重,“遗址和花园里的‘规则’,很多源于旧时代那些行当的禁忌和民俗,但都被扭曲、放大了。记住那三条‘黑话’:‘见红莫问’——如果你看到任何穿着红衣、或者明显与‘红色’相关的形象,无论它看起来多么无害甚至熟悉,不要试图与它交流,不要问它问题,立刻避开;‘闻鼓莫跟’——如果听到类似鼓声的节奏,尤其是那种沉闷的、仿佛敲在皮子上的声音,不要顺着声音方向走,那可能是‘引魂鼓’或者更糟的东西;‘路有九重,影只一人’——在花园的路径上,你可能会看到其他‘人影’,甚至‘自己’的倒影,但记住,真正的路径只允许一个‘存在’通过,如果你的影子多了,或者看到了别的‘你’,那意味着你已经踏上了错误的岔路,或者……有东西正在取代你。”
江眠默默记下,点了点头。这些警告,比起守夜人冰冷的技术手册和实验记录,更让她有一种贴近实质危险的悚然感。民俗的恐怖,往往根植于人类最原始的集体恐惧和对于“逾矩”后果的模糊认知,在这里被深渊的力量具现化,其诡异难测,恐怕远超单纯的物理或能量威胁。
“我走了。”阿禾提起油灯,橘黄的光芒开始向后退却,“如果……如果你真的在里面搅得天翻地覆,或者找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错误,而我又还没被别的东西捡走的话……或许我们还会再见。”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提着那盏温暖的孤灯,沿着来路缓缓离去。橘黄的光晕越来越小,最终被矿道的黑暗彻底吞没,只剩下江眠手中“静默之灯”那一点苍白的、冰冷的光,照亮着眼前狰狞的裂缝和那块沉默的“莫回头”石碑。
硫磺的气味更加浓烈了,几乎到了呛人的地步,其中夹杂的那股腐败气息也越发清晰——那是肉质腐烂后又风干、混合了陈旧血液和某种药草霉变的复杂臭味。裂缝深处,传来呜呜的风声,像是无数冤魂在狭窄的通道里挤挨着呜咽。
江眠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无边的黑暗,那里有铁砧营地的追捕,有“老傩公”诡异的傩祭,也有阿禾这个神秘莫测的“捡东西的人”。然后,她深吸一口那污浊刺鼻的空气,迈开步伐,毫不犹豫地跨过了那块“莫回头”界碑。
一步踏过,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身后的矿道景象瞬间变得模糊、扭曲,像是隔了一层晃动的毛玻璃,连空气的流动声都消失了。而前方,硫磺道完全呈现在眼前——那并非想象中的平坦路径,而是一条陡峭向下、坡度超过四十五度的、由某种暗红色多孔岩石构成的斜坡,岩石表面湿滑,布满粘稠的、散发着硫磺恶臭的黑色液体。两侧岩壁高耸逼仄,上方几乎合拢,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透不进丝毫天光(如果深渊有“天”的话)。通道蜿蜒向下,深不见底,只有她手中苍白灯光照亮的一小片区域,更深处是纯粹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
她开始下行。躯壳的脚掌(姑且称之为脚掌)努力抓扯着湿滑的岩石表面,发出令人不安的摩擦声。手中的提灯必须尽量压低,才能看清脚下,但灯光却也照出了更多令人不适的细节:岩石缝隙里嵌着一些细小、反光的物体——是碎瓷片?还是某种甲壳?偶尔能看到岩壁上大片大片的、颜色深暗的污渍,形态诡异,像是喷射状,又像是徒劳抓挠留下的痕迹。风从下方倒灌上来,带来更清晰的声音:除了持续的呜咽,似乎还有极其遥远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和惨叫声,但仔细去听,又只剩风声。
大约向下攀爬了半个时辰(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坡度稍缓,通道也略微开阔了一些。就在这时,江眠左眼的薪火余烬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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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刻停步,警觉地环顾四周。苍白灯光照射下,前方通道右侧的岩壁上,出现了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