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他的声音直接从躯壳内部振动发出,低沉而带着一种粗糙的共鸣感,比编纪者的清晰话语要生硬,但比大多数遗民的呓语好懂,“从‘上面’掉下来的?还是从‘东边废墟’跑过来的?”
“上面。”江眠简短回答,模仿着对方生硬的语调,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周围。她能感觉到,至少有七八个遗民在缓缓围拢过来,保持着一段距离,但形成了松散的包围。
“掉得够深。”焦陶遗民那裂缝般的嘴咧了咧,似乎是个笑容,“能走到这里,还没散架,有点本事。不过……”他的“目光”落在江眠手中的“静默之灯”上,淡黄色的光点微微闪烁,“带着‘静默之灯’……见过‘编纪者’那个老学究了?他倒是个好心肠,不过他的东西,在这里……未必好用。”
“什么意思?”江眠握紧了提灯的柄。
“意思是,‘沉渣带’有‘沉渣带’的规矩。”焦陶遗民指了指那些暗红色的灯盏,“在这里,‘血膏灯’的光才能提供真正的庇护,驱散‘夜啼子’和‘游荡的饥饿’。你那盏‘静默灯’……挡得住‘净化光流’的扫描,却挡不住这里土生土长的‘东西’。而且,它的光……太‘冷’了,在这里,是种挑衅。”
江眠看向那些暗红色的“血膏灯”。的确,这些灯盏散发出的红光带着一种温热、粘稠、甚至有点“生命感”的气息,与“静默之灯”的苍白冷寂截然不同。周围遗民似乎也的确更愿意聚集在“血膏灯”的光照范围内。
“我需要付出什么,才能得到‘庇护’?”江眠直接问。她明白,在这种地方,没有免费的善意。
焦陶遗民似乎对她的直接很满意。“很简单。‘信息’,或者‘劳力’。”他指了指那些处理灰白块茎的遗民,“‘信息’——告诉我们‘上面’最新的动静,尤其是‘净化’的规律,或者任何有用的‘废料’掉落地点。‘劳力’——帮忙采集‘地衣瘤’(指那些块茎),维护灯盏,或者……在‘起风’的时候,担任外围警戒。”
很现实的交易。江眠目前无法提供准确的“上面”信息,而“劳力”……她需要先了解这里的危险程度。
“‘夜啼子’和‘游荡的饥饿’是什么?‘起风’在这里又是什么样?”她问。
“‘夜啼子’……”焦陶遗民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本能的忌惮,“是‘沉渣带’深处一些古老‘回响’聚集产生的……怪物。没有固定形态,像一团会发光的、哭嚎的雾,被它缠上,魂火会被慢慢吸干,变成它的一部分。‘血膏灯’的光和热量,能让它们不舒服,不敢靠近。”
“‘游荡的饥饿’更麻烦。是一些彻底失去理智、只剩下吞噬本能的‘遗民’或其他‘废料’变异体。它们会攻击任何有‘活性’的东西,撕碎,吞吃。对付它们,需要武器和结伴行动。”
“‘起风’……就是‘上面’规则紊乱的信息乱流刮到这里。比在‘遗落层’更猛烈,会卷起‘沉渣’,形成致命的‘碎屑风暴’,还能唤醒一些沉睡的、不好的东西。那时候,所有人都得躲进最深的窝棚,用‘血膏膏’封住缝隙,祈祷自己不被刮走或挖出来。”
听起来,这里的生存环境比“遗落层”更加恶劣和主动。
“我想去‘沉眠区’或者‘逆熵教团’的地盘。”江眠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焦陶遗民那淡黄色的光点骤然一凝!周围几个悄悄围拢的遗民也明显骚动了一下,散发出警惕甚至敌意的波动。
“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焦陶遗民的声音变得生硬,“‘守夜人’排外,而且他们守着的东西……很邪门。‘熵徒’更是一群疯子,整天想着‘逆转秩序’,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那里比‘沉渣带’核心还危险。”
“我有我的理由。”江眠坚持。
焦陶遗民沉默了片刻,裂缝般的嘴蠕动着,似乎在权衡。“……穿过我们的聚落,继续往东,有一条被‘荧光苔’覆盖的狭窄裂隙,那是通往‘沉渣带’更深处的主路之一。沿着它走,你会经过几个其他遗民群体的地盘,有的比我们友善,有的……更糟糕。大概走三天(这里的时间靠‘血膏灯’的燃烧周期估算),你会看到一片巨大的、倒悬的‘黑色石林’,那里就是‘沉眠区’的边缘。‘守夜人’的哨塔应该在石林外围。至于‘逆熵教团’……他们行踪不定,但据说经常在‘沉渣带’的‘热泉区’和‘遗忘回廊’附近活动。”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条路不好走。除了要对付‘夜啼子’和‘饥饿’,还得小心其他聚落的‘猎人’和‘掠夺者’。而且……‘净化’的光流,偶尔也会渗入深层,虽然威力减弱,但被照到一样完蛋。你的‘静默之灯’对付这个倒可能有点用。”
信息很有用,但江眠知道,对方不可能白白提供。
“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们做一件事。”她说,“在我离开之前。”
焦陶遗民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聚落东边,靠近‘荧光苔裂隙’的地方,有一片‘地衣瘤’生长区,最近被一窝新迁徙来的‘碎岩甲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