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去了维修车间。昨夜抢修结束得晚,几名青年技工裹着军大衣在角落打盹,刘志远靠在工具柜边闭目养神,手里还攥着一支写满数据的记号笔。周志强轻轻将保温桶放在桌上,掀开盖子??是热腾腾的姜汤粥,王建国凌晨三点就熬好了送来。他没叫醒他们,只把一张便条压在碗底:“醒了喝一口,别让老父亲心疼。”
走出车间,他拐向培训中心东侧的新建档案馆。这座三层小楼外观朴素,灰砖红窗,却藏有九千余份“职工家庭荣誉档案”。每一份都经过家属授权整理,记录着父母含辛茹苦的岁月、配偶默默支撑的日日夜夜、孩子第一次独立完成作业的欣喜瞬间。有人捐出泛黄的粮票存根,证明母亲曾用一个月口粮换来儿子一本机械绘图手册;有人提交病历复印件,讲述妻子带癌坚守岗位三年只为供女儿读完技校……这些原本属于私域的记忆,如今被郑重归档,成为企业精神谱系的一部分。
今天要录入的是林建国一家的资料。林小雨抱着一个牛皮纸袋跑来,里面装着她父亲年轻时的工作日志、一枚因长期握扳手而变形的安全帽内衬,还有她自己画的一幅画:爸爸站在巨大的齿轮中央,手中牵着一根细线,连向天空中漂浮的机器人。
“周伯伯,我能写一句寄语吗?”她仰头问。
“当然可以。”周志强递上笔。
她在登记卡背面认真写下:“我的爸爸不是最聪明的人,但他从没放弃过学习。他教会我,慢一点没关系,只要不停下脚步。”
周志强看着那行歪斜却坚定的字迹,忽然觉得这比任何年度报告都更有力量。
上午九时,调度楼会议室召开“少年工匠计划二期筹备会”。市教育局代表、科协专家、心理辅导团队悉数到场。议题之一是是否扩大招生范围至偏远乡村学校。有委员担忧:“农村孩子基础薄弱,课程适配难度大。”
林小雨突然举手:“可他们更懂坚持。我们班转学生李强,每天走十公里山路来上学,书包里总带着一块旧电路板,说想搞明白电是怎么跑的。他不该被落下。”
全场静默。周志强点头示意记录员:“记下建议??下学期启动‘星光行动’,定向招募五十名乡村学子,提供交通补贴与住宿保障,课程内容做差异化设计,重点激发兴趣而非比拼成绩。”
散会后,他单独留下教育局张副局长。“不只是技能培训,”他说,“我们要做的,是让每个孩子相信,他的存在本身就有价值。哪怕他不会算积分方程,但只要他愿意蹲下来捡起地上的螺丝钉,这个世界就需要他。”
午后,一场特殊的签约仪式在纪念馆前举行。九州集团与国家工业博物馆达成战略合作,共同设立“新时代工人记忆工程”,将以影像、实物、数字孪生等形式永久保存一线劳动者的生命轨迹。首批入选的十位代表中,除了王建国、张秀兰等人外,还有一位名叫赵桂芳的老清洁工。
她今年六十三岁,再过三个月就要退休。三十年来,她每天提前两小时到岗,把厂区二十栋楼宇的楼梯间擦得锃亮。她从不说话,耳聋多年,全靠眼神与人交流。但她记得每个人的作息习惯:谁喜欢在窗台放杯热水,谁下班后总会忘关电脑,哪个新来的实习生总把饭盒落在休息室……
仪式上,当大屏幕播放她日常工作画面时,许多人都红了眼眶。周志强亲手为她戴上纪念章,并将一把特制的铜钥匙交到她手中??那是按她常年使用的拖把柄模子铸造的,上面刻着一行小字:“你扫过的路,照亮了别人的人生。”
赵桂芳颤抖着接过,用力点头,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她用手语比划了一句简单的话:“我不识字,但我懂得干净的意义。”
当晚,周志强收到国安联络员密报:丁顺安背后势力已确认为境外某产业情报组织,曾通过操控舆论、渗透供应链等方式瓦解多家国内重点制造企业。其惯用手法是以个人恩怨为切入点,放大矛盾,制造对立,最终引发内部崩解。
“他们还没收手。”联络员提醒,“最近有人匿名联系多位退休干部家属,暗示‘清算旧账’。”
周志强坐在书房,窗外月色清冷。他翻开父亲的日志本,在最新一页写道:
> “敌人不怕强硬的对手,只怕温暖的组织。因为他们知道,人心一旦凝聚,便无隙可乘。”
>
> “我们不靠仇恨前行,而是以爱筑墙。让他们来吧,看看这堵由万千平凡灵魂砌成的高墙,能否撼动分毫。”
第二天清晨,一场自发的行动在厂区悄然展开。不知是谁在论坛发帖:“我们都来说说,这些年厂里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