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公正。”周志强微笑回应,“若方便,请将结论转告市报记者站。毕竟,真相也需要传播。”
对方迟疑片刻:“其实……那位记者昨天就没来上班。听说请了长假,去南方探亲了。”
周志强眼神微闪,挂电话后立刻让陈卫国去查该记者近三个月的资金流水。果然,一笔来自郊区账户的两万元转账引起注意,时间正是传单事件爆发前三天。
“果然是买笔杀人。”他冷笑,“以为换个枪手就能抹黑我厂?太小看我们了。”
中午,他照例去食堂吃饭。刚坐下,几个青年工人便围过来问:“书记,真要搞百亿产值啊?”
“怎么,不信?”他夹了口菜,反问。
“不是不信,是怕累垮。”一人挠头,“老婆说再这样加班,要带着娃回娘家。”
众人哄笑,气氛轻松了些。
周志强放下筷子:“我答应你们三件事:第一,本月底发放额外生活补贴,每人三百,凭考勤领取;第二,六月起试行轮休制,连续工作三十天,带薪休假五天;第三,年底前建成新家属楼,优先分配给一线骨干。”
人群顿时沸腾。
“书记说话算话?”
“白纸黑字,厂务公开栏公示。”他看着他们,“但我也有个要求??守住岗位,管住嘴巴。外面那些人许诺的‘民主评议’‘重新分权’,听着好听,实则是想让我们回到二十年前那种吃大锅饭、饿肚子的日子。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几人齐声喊。
这一幕恰被路过的监察组成员看到,回去后在报告中写道:“该厂主要领导与基层关系紧密,群众基础牢固,所谓‘压制言论’之说,缺乏事实依据。”
三天后,一机部正式回函:驳回有关举报,支持九州机床总厂依法维护生产秩序,并将其列为“全国抓生产促变革示范单位”。
消息传来,全厂欢呼。唯有周志强神色凝重。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较量,从来不在明面上。
当晚,他独自驾车前往郊区那处废弃化工厂。车子停在两公里外,他步行潜入。借助夜视仪,他发现厂区深处竟搭起了临时帐篷,几辆无牌面包车停靠在侧,隐约传来油印机运转的声音。
他悄悄拍照录像,正欲撤离,忽听身后??作响。回头一看,一名蒙面人正举着钢管逼近。
周志强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一击,顺势擒住对方手腕反拧,夺下武器。那人挣扎中口罩滑落,竟是原运输科一名离职员工。
“谁指使你?”他压低声音逼问。
“我……我不知道……有人给我钱……让我守夜……”
“守什么?”
“一台……发电机……还有……电台……”
周志强心头一震??电台意味着远程联络,极可能用于指挥更大规模行动。
他用绳索绑住此人,掏出对讲机呼叫陈卫国:“带上公安预审科,立刻来化工厂西侧林地。我们挖到根了。”
凌晨四点,警方收网,当场查获非法通讯设备一套、未散发传单一千余份、伪造公章三枚,以及一份名为《接管九州机床权力过渡方案》的手写纲领,明确提出“先控舆论、再夺工厂、最终成立革命委员会”的三步走策略。
主谋之一落网,供出幕后金主竟是某兄弟厂常务副厂长??因嫉妒九州机床发展迅猛,担心自己单位被合并裁撤,遂勾结丁顺安等人策划颠覆。
案件移交司法机关处理。一周后,市委召开通报会,公开批评此类“以群众运动之名,行个人野心之实”的恶劣行为,责令全市企业引以为戒。
风波渐息,但周志强并未松懈。
他在厂党委扩大会上宣布:设立“安全生产特别监督岗”,由退休劳模、职工代表、技术人员三方组成独立小组,每月巡查管理层履职情况,真正实现“民主监督、科学治理”。
有人不解:“您这是放权?”
他答:“权力不是抢来的,是担出来的。我敢晒账本、敢开听证会,是因为我心中无鬼。真正的团结,不是靠压制异见,而是让所有人看清方向,自愿同行。”
春去夏来,首批数控机床如期交付。验收仪式上,外贸办领导亲手将一面绣着“国之重器”的锦旗交到周志强手中。
闪光灯下,他没有笑,只是郑重接过,转身面向全体工人深深鞠躬。
那天晚上,他终于回到家,推开门时,儿子飞奔而来扑进怀里。
母亲坐在沙发上,端出一碗热汤:“喝点吧,你爸以前值完夜班,最爱这口。”
他捧着碗,热气氤氲中,仿佛看见父亲的身影站在窗前,朝他点了点头。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未离开。
这座厂,这家人,这条路,他会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