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女人。看着三十出头,脸色苍白得像从没见过太阳,但五官清秀,甚至称得上好看。她穿着件样式古怪的白袍,料子轻薄,在风里飘。袍子上有暗红色的纹路,像干涸的血迹勾勒出的符文。
她从裂缝里完全爬出来,站在废墟上,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动作很自然,像只是出了趟远门回家。
我和柳青躲在树林边,大气不敢出。那女人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崩塌的山体、燃烧的残骸、还有远处混乱逃窜的公司人员。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可怕,像在看一堆无关紧要的蚂蚁。
然后她抬起手,对着裂缝做了个“收”的手势。
裂缝开始合拢。不是自己慢慢合拢,是被她“拉”上的——暗红色的光幕像窗帘一样被扯回裂缝边缘,裂缝迅速缩小,最后变成一条细线,消失。空气中残留的那股铁锈腐花味也淡了,被烟尘味盖过。
做完这些,她转身,朝我们藏身的方向看来。
明明隔了几百米,中间还有烟尘遮挡,但我觉得她看见我们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像针扎在皮肤上。
柳青按住我的手腕。“别动。她可能只是感知到生命迹象,不确定具体位置。”
女人站在废墟上,歪了歪头,像在倾听什么。然后她张开嘴,说了句话。
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我们耳边——不是通过空气传播,是直接响在脑子里,像之前的低语,但这次字字清晰:
“钥匙在这里。”
她抬起手,指向我们。
操。
“跑!”柳青拉我。
我们转身就往林子深处冲。身后没有脚步声追来,但有种更可怕的感觉——空间在“挤压”。周围的树开始扭曲,不是物理上的扭曲,是像隔着晃荡的水看东西那种扭曲。空气变稠了,跑起来像在胶水里挣扎。
“她在用‘场’!”柳青咬牙,“‘门’那边的高阶存在……能操控局部空间!”
“那怎么办?!”
“血晶石!”柳青喊,“用镜像体干扰她!镜像体和‘门’同源,她的场对它效果弱!”
我掏出血晶石。它现在温吞吞的,镜像体蜷缩着,好像刚才在稳定器里的自爆耗尽了它的力气。我集中精神,想象它动起来——没用。镜像体一动不动。
空间的挤压越来越强。我呼吸困难,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柳青更糟,她伤口崩开,血顺着胳膊往下滴,滴在地上居然悬浮起来,像失重一样飘着。
女人从废墟上飘下来了。真的是飘,脚不沾地,白袍在烟尘里像朵诡异的云。她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缩短几十米距离,像在空间里“跳跃”。
“钥匙。”她又说,这次声音里带了点好奇,“不完整的钥匙。镜像体才成型四成……可惜。”
她停在我们面前十步远。近距离看,她皮肤白得不正常,像瓷器,下面能看见淡蓝色的血管。眼睛是暗红色的,和血晶石一个颜色。
“你们毁了我的通道。”她说,语气像在陈述天气,“我花了三年才定位到这个坐标,又花了两个月稳定裂缝。现在,全没了。”
“你的通道?”我喘着气问。
“公司以为他们在控制祭坛。”女人微笑,“其实是我在利用他们。我需要一个稳定的‘门’,来这边取一样东西。可惜,他们太无能,连个祭坛都守不住。”
“你要取什么?”
“你。”她指着我,“或者更准确说,是你身体里那个正在成型的镜像体。它很特别……有成为‘容器’的潜质。”
柳青挡在我前面。“你休想。”
女人看了柳青一眼,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哦?你身上有陈守拙的标记。他还没死透?”
“你认识陈老?”
“认识。”女人淡淡说,“二十六年前,他偷走血晶石时,我就在‘门’那边看着。那是个意外——血晶石本该落在我手里,却被他抢先一步。不过也好,他帮我培养了二十六年,现在终于成熟了。”
她伸手,虚空一抓。
我怀里的血晶石猛地一颤,像被巨力拉扯,要脱手飞出。我死死按住,但它烫得惊人,皮肤发出焦味。
“放手吧。”女人说,“它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强留,只会被它吸干。”
血晶石里的镜像体突然睁开了眼睛。它“看”着女人,然后——笑了。
不是之前那种诡异的笑,是嘲讽的笑。它张开嘴,说了句话,声音直接炸进我们三个的脑子:
“你……也配?”
女人脸色第一次变了。她收回手,后退半步,眼神惊疑不定。“你有独立意识?怎么可能……镜像体只是回声,怎么可能——”
“我不是镜像体。”那个声音继续说,用的是我的声音,但更冷,更老练,“我是李怀山。”
我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