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奉命查探南城积弊,重点留意百姓疾苦却未报官或报官无果之事。”
“目前查明三桩:其一,菜市口屠户王彪,长期霸占摊位,殴打菜农至少七起,致三人轻伤,财物损失若干,受害者皆惧其凶恶,未敢报官。”
“其二,码头区‘青皮会’小头目刁五,涉嫌诱拐、胁迫至少五名贫困女子,送入暗娼馆‘**阁’,家属寻人无果,报官后京兆府未予深究。”
他一桩桩说来,时间、地点、涉及人物、大概情节,清清楚楚。
刘正雄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但随即又有些疑惑:
“大人,这些……都是真案子啊!可……可他们都没来投那个箱子啊!”
“对啊,都是真案子。”苏夜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带着一种掌控局势的从容。
“案子是真的,受害者是真的,冤屈也是真的。”
“只不过,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害怕、不信任、绝望,不敢来把状纸递到咱们这个‘陈情箱’里。”
他看着刘正雄,慢条斯理地问:
“那么,老刘,现在案子来了吗?”
刘正雄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恍然大悟,随即露出兴奋之色:
“来了!大人,我明白了!案子这不就来了吗?!”
“尤朗查到的,就是现成的案子!咱们根本不用等百姓来投,咱们自己就知道该查什么,该办谁!”
他激动地搓着手:
“我这就去……呃,去安排人,把这些案子……‘投’到箱子里去!”
“急什么。”苏夜叫住他。
“挑夜深人静、没人注意的时候再去。纸条写得像样点,字迹潦草些,内容就按尤朗查到的关键点写,别太详细,也别太假。”
“要让偶尔看到的人觉得,这就是某个胆大又小心的苦主,实在忍不下去了,才偷偷投的。”
刘正雄嘿嘿一笑,眼中闪着光:
“大人放心,我晓得!保证办得妥妥当当,谁也瞧不出破绽!”
“到时候,咱们‘接到’举报,顺理成章去查案、抓人,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还能让那些百姓觉得,嘿,真有人敢告状,而且告了还真有用!”
苏夜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刘正雄兴冲冲地领命而去,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值房里恢复了安静。
苏夜重新坐回椅中,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陈情箱从来就不是为了等待救赎,而是一面旗帜,一个宣告。
也是一把……可以随时塞进合适“罪证”的万能钥匙。
百姓的信任固然虚无缥缈,但“依法办事”的程序正义和“民意汹汹”,哪怕是制造出来的民意。
在某些时候,却是最坚硬不过的铠甲和最锋利的矛。
南城这潭水,既然已经搅动,那就不妨,让它更浑浊一些。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南城治安司衙门外的街道还带着一夜的凉意。
几个早起赶路的行人,远远就看见刘正雄带着两个差役,像前几日一样,走到那面挂了好几天的“陈情箱”跟前。
“看,又来了,每日例行公事。”
“有什么用?还不是空的?做样子给谁看?”
“这苏大人也是,折腾这么多天,一个水花都没见着,不嫌丢人?”
“说不定今天就能从里面变出金元宝来呢?哈哈!”
低声的议论和毫不掩饰的讥笑声从路边几个早点摊和匆匆走过的行人中传来。
没人对这面箱子抱有任何期待,甚至已经将它当成了南城一个新的笑话。
刘正雄仿佛没听见那些议论,板着脸,按照程序。
先检查了一下箱锁,然后示意手下打开箱盖。
旁边的差役伸手进去摸索,脸上原本也是例行公事的麻木。
但下一刻,他的手停住了,脸上的表情从麻木变成了惊讶,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他掏了掏,竟然抓出了几个纸团!
“刘……刘典史!有……有东西!”那差役的声音因为意外而有些变调。
刘正雄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瞬间堆起惊喜的夸张表情。
一步跨上前,几乎是抢一般将那几封纸团接了过来,高高举起。
对着渐渐开始聚集目光的街道方向大喊:
“有匿名信!真的有人投匿名信了!苍天有眼,百姓信我们了!大人!大人!有人举报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呐喊,瞬间打破了清晨街道的平静。
路过的行人、早点摊的食客、附近店铺探头张望的伙计……
所有人都愣住了,诧异地看向刘正雄和他手中那几封不起眼的纸团。
“什么?真有傻子投信了?”
“假的吧?是不是他们自己放进去的?”
“看着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