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小满说,“你早该走了。但你值得被记住。”
女子身影渐渐消散,最后一瞬,她对着虚空轻语:
> “儿子,妈妈给你起的名字,是‘望归’。
> 现在,我终于能归了。”
火灭。
风起。
一片花瓣落在小满掌心??是野蔷薇,带着河底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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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程路上,林修一言不发。
直到某夜宿在小镇客栈,他才忽然开口: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同生契会选择你?”
小满正收拾药箱,头也不抬:“因为它闻得到人心。”
“可我呢?”林修苦笑,“我毁了那么多记忆,删了那么多声音……我这样的人,也能被接纳吗?”
小满停下动作,转身望着他:“你已经不是那个下令清除一切的林代行了。现在的你,会为一句‘妈妈’流泪,会为一个陌生女人的遗愿跋涉千里。这就够了。”
林修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铜钱疤痕:“可我还是怕。怕有一天,我又回到那个数据世界,重新相信‘情感可以量化’。”
小满走到他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就记住这一刻的怕。怕,说明你还活着,还有在乎的东西。”
她顿了顿,轻声说:
“真正的救赎,不是不再犯错,而是明知自己可能再错,却仍选择向前走。”
林修闭上眼,一滴泪落在铜钱上。
那枚铜钱,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像是回应,又像是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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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来得悄无声息。
槐树抽出新芽,碑林前的蒲公英开了花。
守桥堂恢复了平静,却又不一样了。
墙上多了几十张新信笺,有的画着笑脸,有的贴着合影,有的只有一句话:
> “我终于敢梦到你了。”
陈默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课余时间来守桥堂帮忙。他不再低着头走路,开始学着写诗,第一首叫《哥哥的桥》。
赵承业辞去基金会顾问职务,创办“遗忘者档案馆”,专门收集那些被系统抹去的故事。他说:“历史不该由胜利者书写,而该由沉默者开口。”
老教授的学生们成立了“心灵感应研究小组”,不再追求证明或否定,而是记录、倾听、传承。
而小满,依旧每日巡河。
她走过桥影,走过碑林,走过每一个亡魂曾徘徊的角落。
某日黄昏,她又看见那个小女孩,踮着脚,往“李追远”的碑前放了一朵野蔷薇。
“姐姐,”小女孩回头,认真问,“你说的‘摆渡人’,是不是就像……邮差?”
小满笑了:“差不多。我们送的不是信,是话。”
“那……”小女孩犹豫着,“如果我说‘谢谢’,你能帮我送给妈妈吗?她去年走了,但我还没来得及说。”
小满蹲下身,与她平视:“不用我送。你现在就说,她一定听得见。”
小女孩深吸一口气,对着晚风大声喊:
“妈妈!谢谢你生下我!谢谢你陪我长大!谢谢你……一直爱我!”
风拂过碑面,桃花飘落。
远处,一声极轻的回应,随风而来:
> “不谢。
> 是我该谢谢你,让我当了妈妈。”
小满站起身,望向河流深处。
桥影依旧横跨虚空,由无数低语织就,由无数未尽之情点亮。
她知道,明天还会有人来。
带着伤,带着痛,带着一句话,一句从未说出口的话。
而她,会一直在这里。
等你说出第一句话。
等你牵起那只伸向你的手。
等你成为下一个摆渡人。
桥未断。
路仍在延伸。
人间烟火,永不熄灭。